今夜,我们终于可以悼念你了。
2018/7/15 8:00:00 医学科普故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悼念暴力事件中遇害的同行,成了一件令很多人尤其当事医院领导极其反感,以至于不惜悖逆天理人情,也要采取种种强硬手段阻止的事情。

     2年前,莱钢医院李宝华医生被杀。事发后,阻止对李宝华的悼念,成了医院领导工作的重点。

     这张看不清人脸的照片,是在莱钢医院门前,晚上七点整,儿科医生和护士不顾禁令,拿蜡烛下楼悼念李宝华医生,立即被保安全部抢走,组织者也被控制了。医院各领导只要看到路上有本院的人就去做他们的工作。医院外科楼门口也有警察围堵。护士一边哭,一边和保安争抢蜡烛,说那是给宝华医生的。

    

     而这一张,是在医务人员冲破禁令组织宝华医生悼念活动的时候,院领导赶到现场竭力劝阻。

    

     后来,面对强大的舆论压力和上级批评,医院总算组织了一次宝华医生的悼念活动,在活动通知中,赫然写着:防止非本院职工入场。

     是防止,不是谢绝。

     这个命令被不折不扣的执行了。当天所有来送宝华医生的病人家属,都被强行拦在门外。所有的悼念这只允许放下菊花三鞠躬就被立即赶走,连哭几声都不行。而原本说举行一天的追悼会,上午10点40左右就草草结束。很多没有来得及赶上的医务人员,只能把菊花放在外面。

     山东,孔孟之乡,礼仪之邦。千百年来,列祖列宗,没这规矩!

     昨天,2018年7月12日9点55分左右,天津武警后勤学院附属医院消化内科医生赵军艳,在出诊时无故被3名暴徒刺刀围攻,刺破心脏。抢救无效身亡。

     据说,当她被抬进手术室的时候,她的血几乎要流干了。

     赵军艳医生,是曾经参加过抗击非典的英雄,数十年兢兢业业,就这么倒在了岗位上,甚至,没有来得及留下一句遗言。

     赵医生的死,令我们痛心不已。而此后包括医院在内的各级领导的表现,却令我们在痛心之余,彻底寒透了心。

     赵医生尸骨未寒,医院已经紧急下达命令:严禁本院医生在朋友圈和网上悼念和发声。

     而同时,天津另外一家中医院领导,也以敏锐的嗅觉和久经考验的党性,快速向本院党员下达了命令:严禁在朋友圈和网上悼念和发布赵医生被害事情,违者党纪处分。

     党纪是可以这么用的?!!

     与此同时,率先在自媒体报道赵医生被害事件的“一个有点理想的记者”张洋,被有关部门领导警告,要求停止对此事的报道。理由是“涉军”。

     整个网络,一片沉默,仿佛此事根本不曾发生。

     一个兢兢业业工作了几十年的医生,一个倒在了工作岗位上的军官,一个曾经在非典战场上舍生忘死战斗的英雄,她的名字竟然被禁止提起。仿佛是她的死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仿佛她的死是她的耻辱,仿佛她不是倒在凶刀下的无辜医者,而是持刀行凶的暴徒。

     面对沉默的网络,我愤怒了。

     以往,面对此类重大事件,我都是先等一等,等到信息披露比较充分了,再进行评论。

     但这一次,我忍耐不住了。

     昨天深夜,我和一位体制内的兄弟为此事进行了一场火药味十足的交流。

     兄弟说:赵医生不是普通医生,是军官,涉军事件为敏感话题,不可以说就是不可以说,谁不听谁死,你也不例外。

     我说:赵医生是军官,也是一个医生,是我们的同行,是一个母亲,是一个妻子,是一个女儿。你告诉我,党纪、国法、军规、天理、人情、哪一条哪一款禁止医生悼念他们死去的同行,禁止群众悼念一位倒在工作岗位上的军人?!

     兄弟说:你就消停几天吧,难道“侮辱领袖”事件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吗?你看看你现在还有什么盟友?你看看你现在有多少敌人?你消停几天保住你的号不好吗?

     我没有说话,内心却无比的悲凉。

     我想起了鲁迅先生的一段话:

     所以中国一向就少有失败的英雄,少有韧性的反抗,少有敢单身鏖战的武人,少有敢抚哭叛徒的吊客;见胜兆则纷纷聚集,见败兆则纷纷逃亡。战具比我们精利的欧美人,战具未必比我们精利的匈奴蒙古满洲人,都如入无人之境。“土崩瓦解”这四个字,真是形容得有自知之明。

     我们少有敢单身鏖战的武人,我们少有敢抚哭叛徒的吊客。

     难道,我们今天,连一个敢用公开悼念自己同行的医生都没有吗?

     如果,一句禁令,就让我们所有人噤若寒蝉。

     如果,一个通知,就让我们乖乖的闭上嘴,不敢去公开悼念自己被害的同行,不敢去哀悼自己的同事和师长,不敢去声讨无耻的暴徒,不敢去呼吁医者的权益。

     如果,面对我们同行的生命和鲜血,我们甚至连发个朋友圈的勇气都没有!

     那么,我们又有什么资格,去奢谈医者的权益?!

     好吧,就让我来做这个单身鏖战的武人,就让我来做这个抚哭叛徒的吊客,就让我来做这个悼念自己同行的医生。

     是的,我没有盟友,我四面树敌。

     是的,我孤身一人,势单力孤。

     虽万千人,吾往矣。

     不就是一个号吗,愿意禁,你就禁好了。

     于是,昨天晚上,我眼含泪水写道:

     请允许我们悼念,请允许我们悼念一位倒在暴力下的同行。

     请允许我们悼念,请允许我们悼念一位死在工作岗位上的军人。

     请允许我们悼念,请允许我们悼念一位孩子的母亲。

     请允许我们悼念,请允许我们悼念一位母亲的女儿。

     昨夜,这篇网络上唯一的一篇悼念赵医生的文章,孤独却顽强的活了下来,近二百万阅读量。

     幸运的是,我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我们绝大部分的党员干部,还是懂道理有担当的。

     面对万千医者的呼吁,今天,医院终于打破沉默,主动发布通告,公布了赵医生被害的经过,对赵医生进行了高度评价,表达了哀悼之情。

     今天下午,禁止悼念赵军艳医生的禁令也终于解除。

     下午四点,赵军艳生前所在医院的战友、同事自发搭建了简易灵堂,获得医院默许。

     晚间,人民日报、环球时报、中国青年报等媒体陆续对这一悲剧进行了报道。

     赵医生的一位同事说,“我们终于可以发朋友圈表达哀思了。”

     今夜,我们终于可以悼念你了。

     今夜,我们为你哀悼!

     赵医生,一路走好。

     愿天堂里,没有杀医的凶刀。

     对了,请告诉接引你的天使:天堂里的医生,够多了,请多给人间,留几个好医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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