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放下手中那把剪刀 图文/贾硕
2018/5/25 17:55:44 人文医苑
放下手中那把剪刀
图文/贾硕
晚上下班回家，听老公说女儿今天挨了奶奶的打。婆婆素来娇惯孩子，倘若不是犯了什么大错，做奶奶的是断然不舍得打孩子的，而且还是扇了一巴掌。平时我教训孩子，婆婆总是护着，在她过分的宠爱之下我的教育理念不得施展，我曾因此苦恼不堪。这个被宠溺的宝贝今儿居然挨了打，这使我分外好奇，于是打算问个究竟。
见我不解，老公道出了原委。原来是小丫头惦着脚要爬阳台的栏杆，奶奶见状厉声斥责，顺便给了一巴掌。我家住在四楼，为了能近距离触摸阳光，阳台没有封。平日里女儿总喜欢踩着小凳子观看外面的世界。对于在阁楼里长大的孩子，他们的童年多半是隔着玻璃看季节更迭。春日的柳絮和冬日的严寒以及四季的流感都能成为奶奶拒绝带孩子外出兜风的理由。我是在泥土地里滚大的孩子，我深知太阳光和泥土地才是孩子的天然养分。好的饭食不一定能滋养孩子健康的体魄，但阳光雨露却一定能让他茁壮成长。所以，每逢休息日，我都要带孩子去触摸自然，去感知阳光雨露，算是对她长久被禁锢的补偿。平日里，孩子获取外界信息的途径就是站在阳台的小凳子上，看街道上的行人和偶尔低飞的燕子。踩着小凳子看世界成了她的习惯。随着年龄增长，三岁的她已经快有阳台的栏杆高了。不用说她准是她惦着脚爬栏杆的时候恰巧被奶奶看见，奶奶怕她跌落，慌忙之中才给了一巴掌。
问清事情原委，我蹲下身来问她：“洋洋，你为什么总喜欢爬墙呢？能告诉妈妈为什么吗？”孩子闪动着亮晶晶的眼睛，一本正经地告诉我：“因为小壁虎也是这样爬墙的呀？小壁虎去哪儿了呢？它睡在哪里呢？我想找找它。”我的心瞬间被萌化了。告诉她小壁虎去找妈妈了，小壁虎可以在墙上爬不会掉下来，但小朋友是不可以的。我小心地抱起她，孩子的世界，纯真的不含半点杂质，我该怎样呵护才能使得她在保持童真的同时又能接受规矩呢？看着熟睡的孩子，我不禁感叹童心的可贵，当童心撞见规则，真不知如何从中协调了。这样想着，不由想起前几日发生的一件事。
周末我带孩子回姥姥家，本来没准备留宿，但孩子在姥姥家的院子里奔跑雀跃，一如囚禁多日的笼中鸟复得返自然。看着她如此开心，我不忍打断，加上母亲的盛情挽留，我们当晚住了下来。农村的夏夜万籁俱寂，唯有虫唱。小家伙兴奋地问我是什么声音，我安抚着她睡下，不想后半夜却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无论中国的文人对雨夜是多么情有独钟，也不管有多少我深爱的古诗词是在雨的浸润下创作出的，都不能改变我对雨的厌烦。一切都是潮湿的，暗仄的，更现实的是根本没给孩子准备换洗的衣服鞋袜。这样愁闷了半夜，昏昏睡下。翌日清晨，天刚亮，睡眼朦胧的我就听到女儿的笑闹声不绝于耳了。
不一会，欢呼声被姥姥的责骂声取代，我披衣坐起，母亲已经把女儿抱过来跟我陈述小家伙的“罪状”了。“不让玩水非要往有水坑的地方跳，你看看，鞋子全湿透了，你看这一身的泥。”我示意母亲回避，我摸着她冰凉的小手问：“为什么去踩水呢？跟妈妈说说。”小家伙脆声脆气地回答：“妈妈，小猪佩奇都是在泥坑里跳来跳去的。”我不禁被她逗乐了。小家伙摆摆手招呼我：“妈妈你快来呀，可好玩了，猪妈妈也喜欢在泥坑里跳来跳去呢。”我无法去模仿猪妈妈，只好告诉她，既然鞋子湿透了，不妨接着跳泥坑吧。看孩子在泥坑里蹦跳，母亲过来谴责我：“怎么能这么惯着孩子呢？得打一顿才长记性呢。”我解释说，既然这一身都要洗，不如脏个彻底，至少换孩子一阵快乐时光。读初中的侄女满脸艳羡地说：“姑姑，你真是太开明的妈妈了，洋洋太幸福了。”
我并非反对婆婆和母亲的做法，我们这一代就是在父母的责骂声中长大的一代，我深知父母的呵斥带来的是什么。当我们被要求做规矩、老实的孩子时，我们也在丧失着个性。棱角被磨平后我们变成了千篇一律的孩子，就像被大剪刀修剪过的齐齐整整的草坪，远看那么和谐那么利落，为了别样的审美消失了旁逸斜出的线条，但整齐划一的曲线却不能让我把他们与“美”联系起来，相对于杂花生树的草丛，整齐划一让我感觉沉闷而呆板。我们过分追求整齐划一，于是在校园里我们看到了一模一样的发型，服饰，甚至是一模一样的步伐。张晓风发问中国教育，今天我给你一个充满好奇的孩子，将来你将还我一个怎样的青年？这个问题让教书育人的我尴尬的无言以对。我想，我们肯定会还给社会一批步伐整齐划一的，板正规矩的青年。
“你剪掉了我的翅膀，却怪我为何不会飞翔。”这是一句触目惊心的话。我们的童真是在何时丢掉的呢？我们那梦想的羽翼何时被剪断，而使我们低飞都不可得，而只能贴着地面爬行呢？什么时候被剪掉的？大概是第一次提出质疑被否定时，第一次勇于举手被忽略时，第一次想要远行被拒绝时，第一次表演被嘲笑时，第一次······无需太多次，一两次的被否定被猜疑被拒绝后我们会悲哀地发现，我们的翅膀已然光秃，想要展翅高飞时只能跌落。我们像炽热的岩浆，只不过我们被灌入同一个模具，所以我们有着一模一样的体格和思想，我们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我们过着同样的人生。
五四时期的北大人之所以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是因为五四时候的北大校园不拘一格降人才。于是我们能够看到穿着长衫宣扬民主、自由新思潮的梅贻琦、蔡元培胡适之，我们也能看到拖着长辫，头戴瓜皮小帽，身穿天蓝青褂枣红长袍，一副满清遗老做派的怪杰辜鸿铭。百花齐放的的局面激活了百家争鸣的氛围，于是，五四时期的北大成了群贤荟萃的北大，成了改变中国命运的北大，成了影响世界历史进程的北大。
望着熟睡的孩子，我在想，我是不是该放下手中那把剪刀呢？
附：作者简介
贾硕，一个毕业于浙师大法学系的文学青年，性格爽朗，笑容一如夏日明媚的阳光。文字或清新隽永，或幽默朴实，独具一格。热爱古典文化，在古典诗词吟唱中有独到见解。游走在文学河畔，修篱种菊，愿与文学痴缠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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