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觉】我是“交警”,指挥飞机的
2013/6/26 壹读

     壹读微信ID:yiduiread

     自述者是香港国际机场的飞行调度员,也就是指挥飞机的“交警”,他们的工作,有着你想象不到的惊心动魄与枯燥乏味。采访者潘晓凌,壹读iRead新媒体总监。。

     工作十七年至今,对于数以千万计的乘客来说,我和我的同事们就像是不曾存在过的隐形人。然而对于我们来说,这种忽视是对我们,作为飞行调度员的最高赞誉。我们最不希望发生的事就是被人关注,越被人忽视,说明飞行越安全。

     绝大多说人的空中之旅都是在书籍音乐电游瞌睡什么沉闷中过去,即便碰上该死的气流颠簸一阵,最终仍然安全着陆。事实上在我的眼中,没有哪一次飞行是那样理所当然的安全,任何一个差错都可能让数百条生命在几秒钟之内消逝。

     在香港这座东方全球金融中心,每天起降的飞机就达到了900多架,相比那些每天至多也就掌控着两三起生死别离的外科医生,我们的任何一个失误,都可能酿成一场巨大的灾难。1996年11月12日,印度德里两架大型客机空中相撞,造成351人罹难,事后调查结果显示,彼时飞行调度员通知其中一名飞机师调整航道以避免相撞时,没有使用规范的专业术语,加之当时无线电信号受到干扰,飞机师听成了维持原有高度飞行。

     我们的工作室在一间30多平方米大小,毫不起眼的房间里。唯一特别之处是,这间十二角型的工作室位于香港国际机场西南角的一座86米高的塔台上。从跑道上望去,那只不过是一圈若有若无的光晕。

     实际上,决定飞机在几万英尺高空命运的,还有一间挨着高塔、大得多但没有窗户的工作室。在那间更为隐秘的房子里的雷达显示屏上,所有飞机及其各自携带的数百条生命,全变成些个一闪一闪的白方框。工作室的天花顶及地板全是黑色的,24盏射灯精准地对着12扇落地窗前的控制平台投下低调的光,没有亮堂的顶灯。这是为了避免我们受到光线刺激放大瞳孔,降低目力。在飞机起降的十几秒内,乘客也许会注意到我们这个奇怪的建筑,但是他们可能并不知道,有一群隐形人正紧盯显示屏上的白色方框,指挥着他们所乘坐的飞机时刻保持标准间距,沿既定线路挪动、转向、盘旋、穿插,直至安全着陆。

     “一名成熟的飞机调度员就该像一只鸭子,水面上,鸭子看起来从容不迫,水面下,两只掌其实一直忙着在拨水。”这是我十七年前在刚刚入行培训时学到的一句话。从一名见习航空交通管制主任(大陆称实习生)奋斗到二级航空交通管制主任,我用了十几年的时间。这也是绝大多数飞机调度员的晋升速度。

     如今,我一坐在控制台前,即刻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就像自己已经成了一台机器,或者机器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

     作为一名飞行调度员,你随时有可能受到任何突发状况的挑战,但你必须保持淡定,果断。这份从容的背后,是整个塔台控制室调度员们在高速运转。香港进场区域内有三个盘旋点,你可以想象那是马路上的泊车位,不同在于,飞机是绝无可能在空中“停车”的。在恶劣天气及高峰期,飞机在进场区域调度员的指引下,到最近的盘旋点做直径为十海里的环绕飞行,被飞机喷气扯出的云丝在几万英尺的高空会围成一个椭圆形的跑马场。

     最繁忙的时候,一个盘旋点有十架飞机叠罗汉般从高到低同时盘旋,等最下面的飞机得到调度员指令降落时,上面九架飞机才能依次下降一千英尺,并始终保持一千英尺的间距。

     其间如有飞机出现故障、油短缺、或有乘客急需送医院,调度员还要紧急安排这辆飞机插队——指挥排在其之下的飞机临时转向,待其下降后,再指挥转向的飞机再回到盘旋点,继续在各自的“跑马场”中“奔跑”。“绕圈”时间短则15分钟,长则45分钟。

     不过,这绝不意味着,飞机调度员的工作充满着刺激与惊险。相反,惊险刺激的经历,在我从业17年里,至今还没有遇到。“绝大多数时候,我们的工作规律得乏味,”他说,“我们只是隐形人。”事实上,我们最重要的职责就是紧盯着我们所要控制的飞机,并且与飞机师及同事通过无线电联络,并且使用明确清晰的固定术语发出指令:

     Cleared for ILS DME approach

     Cleared for take-off

     Cleared for land

     Climb and maintain Flight level 330

     Turn right heading 090

     指令必须固定、简洁、利落。最繁忙的时候,一名飞行调度员要同时指挥十驾飞机,这可不是在玩电游!

     因为各个国家飞机师的英语发音不同,如果不使用固定的专业术语,一旦遇上个舌头直不起来的俄罗斯人,或是舌头打不了弯的印度人,实在是个天大的麻烦。

     美国同行笑称,我们就像一个个旋转头(swivel head)——落地窗外右前方,一架飞机正在跑道上滑行、开始加速、向左前方的云霄冲去,落地窗内,“旋转头”也同步完成了一道从右向左上扬的斜线。在香港国际机场,一小时内,一名塔台控制调度员得来回笔划上六十多道这样的斜线。

     在塔台控制中心,你一点都不会感觉到那儿竟然是个分分钟掌控着数百条生命安危的森严之地。大家或是坐在控制平台前,带着耳麦,用简短、快速、轻声但能让飞机师听清楚的专业术语对话,或是不紧不慢地起身,给自己冲上一杯麦斯威尔速溶咖啡。飞机调度全天24小时不间断,调度员每八个小时轮班倒,我们被要求每隔两小时休息半个钟,以让高度集中的大脑松弛下来。

     在工作之余,我完全是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除了几年前曾在梦中发无线电外,我也会发飙,也会失落,也会有让家里就这么乱着的念头。但这只是在下班之后。当回到控制中心,关掉手机,看完简报并签字,坐回到控制台前,我又会回到那个淡定、专注、果断状态之中。

    

    

    http://weixin.100md.com
返回 壹读 返回首页 返回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