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而上人人平等，自我而下阶层分明
2022/8/9 10:48:31 西坡原创

    

     文｜西坡

     有一种精神境界是无敌的，它可以把两种截然相反的价值观嫁接在一起，指哪打哪，所向披靡。

     就拿仇富来说，一个认真仇富的人是可敬的。

     什么叫认真仇富，就是一以贯之的仇富，昨天仇富，今天仇富，明天还仇富。仇别人的富，也要仇自己的富。

     人当然可以仇富。比如你学陶渊明，学梭罗，认为人在追求物质的过程中会丧失本性，泯灭精华，只有安贫乐道才可以保全自我。你像他们一样返回田园，步入荒野，袖子一挥，爷不玩了。多么勇敢。

     你也可以学梁山好汉，劫富济贫，替天行道。(郑重提醒：行文需要，不构成求职建议。)

     哪怕你对物质和富人的批判中有过当之处，也不妨碍你的可爱。人总是要在片面中追求深刻。

     但很多人不是这样仇富的。他们只对着比自己富裕的人仇富，觉得他们都出卖过灵魂，才有今天的财富。但是面对比自己穷的人，他们又开始仇穷，说穷人都是好吃懒做，活该受穷。

     只有他们自己所处的那个位置，是金钱与良知的黄金分割点。他们恰巧出卖了最小比例的灵魂，换取了最大比例的干净财富。

     简而言之，自我而上都有原罪，自我而下活该受穷。

     你如果问他们对目前的财富格局有什么主张，他们会说，自我而上均贫富，自我而下维持原状。他们当然没有傻到会把心里话说出口的地步，但他们身上的两种价值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再说反特权。

     周劼火的那两天，有句话流传很广，“人人都骂周劼，人人想做周劼”。大家之所以转发这句话，是因为在身边发现，不少人就是这样反特权的。一边反对特权，一边渴望享受特权。

     我们反对特权，是因为不希望特权存在，还是因为特权不能给自己使用？

     还有一些人自己平时享受着一些小的特权，他们也反特权。他们觉得自己应该享受更大的特权。

     所以你看，反对特权和支持特权这两种相反的价值观，也可以缝合在一起。

     再比如性别对立。

     虽然在我看来，不管仇男仇女都很莫名其妙，但如果你非要整个地仇视某个性别，也没什么。

     誓死不要恋爱，直到地老天荒。只有场子里有男的或女的出现，你就坚决抵制，哪怕是父母也不共戴天。虽然我不理解你，我也敬你是一条好汉。

     但有些人一边数落着全体异性的罪恶，一边又想要吸引异性。这些人往往比其他人更关注异性的一举一动。你到底想不想结这个仇呢？

     人与人相处就好比国际关系，大体来说有两种模式，一种是讲公理，一种是讲强权。我是讲公理的，但我发现我最讨厌并不是讲强权的人，而是既讲公理又讲强权的那些人。

     他们对强者讲公理，对弱者讲强权。在别人的领域讲规则道义，在自己的地盘讲人情世故。无缝切换，瞬间变脸。

     将两种相反的价值观融会贯通，对个人来讲好处多多，既得了好处又赢了道义，但是对整个社会来讲却危害无穷。

     《老残游记》里有个非常有趣的说法，叫“北拳南革”。“北拳”是北方的义和拳，“南革”是南方的革命派。作者对它们都有看法，说他们都是“天降奇灾”，但这两种灾又有不同，“南革”比“北拳”更值得警惕。为什么呢？

     “这拳譬如人的拳头，一拳打去，行就行，不行就罢了，没甚要紧。然一拳打得巧时，也会送了人的性命。倘若躲过去，也就没事。将来北拳的那一拳，也几乎送了国家的性命，煞是可怕!然究竟只是一拳，容易过的。”

     也就是说，义和拳虽然蠢，但是大师兄敢跟洋人直接开战，只要事实一证明，法术挡不住子弹，乌合之众也就散了。

     可是“南革”不一样。

     “若说那革呢，革是个皮，即如马革牛革，是从头到脚无处不包着的。莫说是皮肤小病，要知道浑身溃烂起来，也会致命的。只是发作的慢，若留心医治，也不致于有害大事。惟此’革’字上应卦象，不可小觑了他。诸位切忌：若搅入他的里去，将来也是跟着溃烂，送了性命的!”

     “南革”就是把好处跟好话都捞到自己碗里。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对人一套，对己一套。后来的历史，也果然证明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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