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朔已经不适合这个时代了
2022/8/14 9:11:07 西坡原创
文｜西坡
王朔发新书，严肃文学大师大咕咕咕鸡发表以下观察：
@大咕咕咕鸡：王朔新书预售，微博上没掀起大波澜，微博热搜第七是赵思露拽吴磊头发，热搜47是安吉拉逼逼双马尾造型，说明什么，微博已经不待见他王朔了，这也是网络的意见，王朔要是想在今日网路上搞出点动静，不太容易，20年前骂街骂记者鲜花网骂网民，现在骂谁？
王朔当年替读者骂了很多自己想骂而不敢骂，或者想骂而不知道怎么骂的人。王朔如果还用当年的骂法，现在确实面临着无人可骂的局面。不是现在不兴骂人了，而是现在的骂法不一样了。
王朔擅长的是解构，宁要真流氓，不要假崇高。比如在《顽主》里边，道貌岸然的赵老师跟于观、杨重有一段对话：
“你们平时业余时间都干些什么呀？”
“我们也不干什么，看看武打录像片、玩玩牌什么的，要不就睡觉。”
“找些书看看，应该看看书，书是消除烦恼解除寂寞百试不爽的灵丹妙药。”
“我们也不烦恼，从来不看书也就没烦恼。”
“烦恼太多不是什么好事，一点烦恼没有也未见得就是好事——那不成了白痴？不爱看书就多交朋友，不要局限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有时候一个知识广博的朋友照样可以使人获益匪浅。”
“朋友无非两种：可以性交的和不可以性交的。”
“我不同意你这种说法!”赵尧舜猛地站住，“天，这简直是猥亵、淫秽!”
现在的年轻人也骂专家记者名人，但是骂法不同。王朔站在“流氓”(当然不是杀人越货的那种流氓)的位置上骂讲台上的人，现在发言的年轻人则喜欢以根正苗红、苦大仇深的“四有”青年自居。这里边的情绪有微妙的差异。
王朔骂假大空，骨子里是看不起他们，没有什么真正的仇恨，就图一个痛快、有趣。现在的网友骂名人，那是真正勾着火带着恨的，每句话翻译出来都是“你就是迫害我生活的凶手”。
现在的主流舆论绝不会支持流氓，不管是真流氓还是假流氓，而是热衷于捉流氓。很多人都已经注意到，年轻人的价值观越来越保守了。有个叫“拐了”的微博网友说得好：
“如今普通人纸面上的道德观念趋向保守正统，感动第一；有趣的事往往不是道德不正确，就是政治不正确，总之就是瓦解价值意义这些隆重的东西。”
现在的偶像不能抽烟，不能讲脏话，更不能乱搞男女关系，哪怕有一丁点绯闻传出来，都可能被封杀抵制。
你让王朔跟着网友一起打小三，护正房？
为什么现在的网友又喜欢上贞节牌坊了呢？是封建礼教不知不觉复活了吗？
上文“纸面上”这三个字很重要，纸面上的道德观念趋于保守，是指大家在公开议论别人的事儿的时候，越来越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居高临下进行道德审判。
整个社会在神经上越来越紧张，不松弛，也不再追求有趣。现在追求什么呢？找坏人，打坏人，最好把他们批倒批臭，永世不得翻身。王朔骂过那么多人，可从来没想整谁。
为什么集体心理会发生这种变化，我认为还得从社会结构的变化去找原因，而不能粗暴地认为“现在的年轻人如何如何”。每一代人都年轻过，也都会变老。年轻人的思想变化，是社会结构变化的结果，而不是原因。
我往深处琢磨了一下，有一点猜想，仅仅是猜想。
我觉得可能是利益格局固化，到处都成了红海，导致许多年轻人不自觉地变成了卫道士。
以前机会多、空隙大，王朔和他笔下的人物们一边嘲笑着假大空，一边还能过着滋润的生活。现在的年轻人看不到太多机会，也没有心情扮流氓，他们发现只有一种办法可以发泄内心的不满，那就是占领道德高地，架起机枪扫射进入视野的“坏蛋”。
“笑人无，恨人有”这句话可以拆开来理解。在窗口刚打开的蓝海阶段，主要流行的情绪是“笑人无”，因为大多数人都预感到自己的生活越来越好。而到了红海阶段，主要流行的情绪就变成了“恨人有”。
在“笑人无”的阶段，人们忙着找机会，找办法，找渠道，主要还是想自己掌控命运。
在“恨人有”的阶段，人们忙着找元凶，找坏人，找替罪羊，转而要求别人为自己的生活负责。
用《水手》这首歌的歌词来说，以前的人“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 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现在梦醒了，这点痛就不能轻易算完了，得找人算账。
不管是“笑人无”还是“恨人有”，本质都是一样的，都是社会的不同部分缺乏相互理解的表现。强者不能同情弱者的处境，弱者不能相信强者的清白。究竟是“笑人无”成为主流，还是“恨人有”成为主流，取决于大多数人把自己定位为弱者还是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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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而上都有原罪，自我而下活该受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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