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个说法,越来越奢侈了
2022/11/25 17:49:46 西坡原创

文|西坡
这两天过得心不在焉,感觉一切都很不真实。远方的悲剧断断续续从屏幕上传来,但只要我闭上眼,所有坏事等于没有发生。
既然我阻挡不了坏事的发生,它们还会破坏我的心情,增加我的无力感,那么关心世界还有什么意义呢?
老子的理想是,小国寡民,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没想到,在科技发达、网速流畅的今天,许多人被迫实现了这个理想。但是许多人虽然还有吃有喝,却变得焦躁抑郁。
一个朋友有次遇到封控,说本来也不想出门,但被封在家里之后,就特别想出去浪。人为什么会有这种心理?与觉悟高低无关,关键在于是否自愿。
没封控的时候,想出门就出门,不想出门就不出门,个人意愿决定个人行动。封控之后,想出门不能出门,导致你都没有办法正常地不想出门了。你不会想,反正我也不想出门,正好在家里待着。你的身体会自动进入对抗模式,既然不让我出门,我必须渴望出门,才能表明意志的自主性。
处在叛逆期的孩子,会拒绝家长明智合理的建议,不是因为他们傻,而是因为拥有独立的自我比做好任何选择题更重要。你得先选择拥有自己,才能选择别的。
如果封控激发了你出去浪的心,你应该庆幸,生命的本能还没有消失。反过来,如果一封控,你就觉得外边又危险又没劲,还是家里好;甚至还没封控,你已经不敢出门,隔着窗户看大街上每个人都很可疑,那你已经没救了。
一个社会不能光靠本能来维系,但一个社会更不可能通过扼杀本能来维系。人是社会性的动物不假,但动物不是植物,不是微生物,不是半导体。
为了共同的目标,有时候,我们也要让渡一些本能,这就出现了文明、文化、礼仪、制度。但所有可持续的让渡,都要遵守一项原则——公平合理。我们自我约束,希望获得尊重、体面、卫生等等,至少我自己要觉得这件事是有意义的。
这个意义,就是说法。人们在遭遇不公的时候,经常会说,我要一个说法。社会就是靠大大小小的意义感凝聚到一起的。意义出现缺口,社会就会出现紊乱。
《论语·子路》,子路问孔子如何为政,第一件事做什么。孔子回答:必也正名乎!子路说,您也太迂腐了,名有啥好正的?
子路是《论语》里边最有趣的一个角色,经常跟孔子抬杠,回回挨骂。李零说孔子身边的子路,就像宋江身边的李逵。
这一次,孔子把子路骂了一通以后,解释说: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
经过一番推导,孔子得出结论,名不正,民就会无所措手足。到了现代社会,道理其实是一样的,只不过孔子讲仁、讲礼,我们讲理想、信念、价值观,都是为了正名。名正了之后,言才能顺,事才能成。
用今天的话说,逻辑要连贯,话语要通顺。语言和行动不能脱离。脱离之后会有什么后果?语言会空转,行动会失控。
语言空转的一个表现,就是新名词层出不穷。因为原来的话语体系出现断档,就有人发明出新名词来堵窟窿。最开始,新名词或许能起到障眼法的作用,但随着新名词越来越多,非但补不上窟窿,反而凸显了窟窿的存在。
民无所措手足之后,会发生什么事,说出来显得有点危言耸听,尤其在我们这样一个实用主义至上的社会。但这就是历史告诉我们的东西。曾国藩家书里有句话,人心日伪,大乱方长。这个预言家让他当对了,他虽然镇压掉了太平军,但乱局确实刚刚开始。道理其实不复杂,人心乱了,环境就会充满不确定性,谁也干不成正经事。
看到越来越多的事没有说法,就这么稀里糊涂往前滚,我不能不感到忧虑。
我发现,现在许多朋友的痛苦不在于实际的生活困难,而在于不知道该如何理解正在发生的事情。天上每天都飘着各种说法,但每一种说法都解释不了生活中的见闻。
许多人担心经济,担心民生,但我最担心的是信号系统。我们说的话,跟我们做的事,得能对应起来。否则的话,人心不知道会飘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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