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灾难团结不了人类
2023/2/8 13:51:56 西坡原创

    

     文｜西坡

     @诨名唤作巴布尔 发微博说：

     跟父母聊天，能清晰感受到这三年里，他们对“人生无常”的焦虑和不安上了好几个层级，这种焦虑进一步强化了他们本就保守的观念，婚姻，生育，择业，一切人生选择都要围绕最坏的、一无所有的那种可能去准备，而我却在“既然人生无常，那就让它无常好了，反正也就是过一生”这个反方向上越走越远了。某种意义上，冲突加剧了。虽是个案，却不乏启发意义。两代人对“人生无常”的感受是一致的，但从同一个起点出发，却背道而驰。各自强化了原来的认知，而未能互相靠近。这两种人生态度或许没有优劣之分，但冲突加剧这个结果超出了许多人的预料。

     我们从中小学生作文里或者从宣传片里，总能听到这样慷慨激昂的陈述：灾难来临，人们团结一心，战斗的友谊把我们拧成一股绳，灾难虽然已经过去，但我们将共同建设美好的明天……

     但事实上，人们从灾难中汲取的东西是不一样的。有人觉得要更加及时行乐，有人觉得要更加长期主义；有人觉得要更加不忘情怀，有人觉得要更加搞钱至上。灾难给人们的，不是共同的理想，而是共同的“更加”。而这份“更加”，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趋于暗淡。

     明白了这一点，我们才能放弃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过去三年，有许多个时刻，我们有一种强烈的、共通的感觉：事情怎么会这样？!

     现实频繁袭击我们的固有认知，颠覆我们的心理地图。有的事情，我们没料到会发生。有的事情，我们料到了会发生，但没料到会发生到那种程度。底线被突破了太多次，以至于没人知道什么是底线。

     这是令人绝望的时刻，却也是给人希望的时刻。朋友圈的每一次义愤填膺、统一刷屏，都是值得怀念的。因为你知道，那里有你添的一根柴，那里有跟你感受同一种温度的人群。当一群人互相分享无力感的时候，力量不知不觉就生出来了。

     当时你一定想过许多次日后如何如何，现实的走向应该跟你当时想的不一样。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我经历过同样的从绝望到希望再到怅然若失的过程。我有时候甚至想，我们真的经历过那些吗？会不会只是一场梦？

     当时那些雪花和誓言都去哪里了呢？我是个记性不好的人，却觉得自己好像记住了太多不该记住的东西。记忆里的那些场景，应该像酒桌上的大话一样抛之脑后？

     不知道有多少人有相同的感受。我想起《让子弹飞》最后一幕，战斗结束，兄弟们要离开鹅城去上海，张麻子问，不跟我回山里了？老三反问，还想回山里啊，你腿脚都不利落了。张麻子又问，老三，你跟我在一起不高兴吗？老三说，高兴，就是有点不轻松。其他兄弟也附和，不轻松。

     想的太多，太远，太深，总是不轻松。但我们曾经经历的绝望时刻，有多少真的是不可抗力，又有多少是因为前人想的不够，争取的不够，舍弃的不够？下雨的时候想着天晴修屋顶，天晴之后还是觉得吃酒打牌更舒坦。

     如此琢磨了一些天，我又觉得可能还是我的格局不够。灾难团结不了人类，给不了人类雄心和远见，不是什么新鲜事，而是历史反复验证的规律。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人之常情。但人类生生死死这么些代，也并非一事无成。最重要的教训是，群体总是健忘的，但每个个体都可能成为变数。人类是在个体中存在的。?

     或许只有彻底抛弃了对群体的幻想，人的精神才能真正走向成熟，或许每一代觉悟者都是这么过来的。还是曾国藩说得透：“风俗之厚薄奚自乎？自乎一二人之心所向而已。……此一二人者之心向义，则众人与之赴义；一二人者之心向利，则众人与之赴利。”找不到那千万人，还做不了这一二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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