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击垮
2023/4/21 11:30:07 西坡原创

    

     文|西坡

     昨天下午接孩子放学的时候,打开纳博科夫的小说《王,后,杰克》,当然是电子书。没想到,前言开头的一段话,就击垮了我,直到现在我还没开始阅读正文。

     纳博科夫1899年生于俄国圣彼得堡的一个贵族家庭,俄国十月革命后,与全家离开俄国去流亡,先是欧洲,然后是美国。《王,后,杰克》这部小说,一九二八年夏天完稿,纳博科夫说:

     “那年我二十八岁。我在柏林断断续续生活了六年。我与一些知识界的人士确信,之后十年的某个时刻,我们都能回到一个热情好客、悔过自新、榕花盛开的俄国。”

     就这几句话,一下子把沉重如山的无常感甩到我身上,压得我喘不过气。我在脑子里迅速回顾了一下俄国历史。1934年起,大清洗。1941年,苏德战争。1945年,二战胜利。1953年,斯大林去世。1991年,苏联解体。

     我当然也想起了现在的俄国,以及它正在做的事情。总之,“热情好客、悔过自新、榕花盛开”,一点影子都没有。而这一回首,已经是百年了啊。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只感到生命是那么的渺小、无助,而时代又是那样的凶猛而盲目。

     就在这时候,孩子排着队从学校里出来了。望望孩子,望望自己,想想我们的一百年前,五十年前,五十年后……横亘在我们前面的,又会是怎样的命运呢?这些天真烂漫的心灵,终将有一天知晓人类与族群的真实过往,明白自己在浩荡宇宙与无穷时间之中的确切位置。到时候,他们该如何理解这一切?

     这天剩下的所有时间,我便被这种无力感淹没了,做什么事都浑浑噩噩。晚上,我想起那句烂大街的话“今夜我不关心人类”,觉得是那么傻。

     人类是海洋,虽然分成这个洋那个海,却是连在一起的。我只是大海里边的一条鱼。如果我足够幸运,或许我可以安稳地过此一生,但凭什么我会那么幸运?如果大海沸腾了,所有的鱼都得死。

     我可以把头扎在沙子里,不管这个世界如何运转。但我往自己的心里看,密密麻麻全是人。我们并不拥有一个可以断开网络连接的自成一体的心灵。我们从小便生活在别人的期许和失望里,我们用这些期许和失望评判并构筑自己。而其他人的内核,也是这么铸造出来的。所以我还不是大海里的一条鱼,而是大海里的一团水。

     我们独处的时候,也在跟全人类说话。拯救自己,跟拯救全人类,在本质上是一样的。可是我怎么背得动这么些东西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模模糊糊地,做了一些推导。或许只有现代原子化社会,才会面临个人替全人类受苦的局面。人被分割成一个个孤独的个体,每一个个体都以为自己可以独善其身,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还背负着全人类的荣光与罪孽。不管你愿不愿意,有意识还是无意识,人类都压在你身上。这些脆弱的气泡,一个个被压垮,又有什么值得意外的呢?

     那么唯一的求生之道,就是想办法重建共同体。可是怎么建,无穷无尽的难题。

     我的思维到了这里,已经不堪重负。我似乎只是证明了,孤独是个体难以承受之重,每个人都要想办法回到总体中去,否则就会像离开大海的一团水,很快就会被蒸发。

     人群的粘合,似乎只能靠文化。但文化已经是一个正经人都不好意思谈的东西。所以我们的疲惫感,我们的空心化,都没什么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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