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腐败，心里不踏实
2024/3/31 西坡原创

    

     文｜西坡

     刚刚公布的足球腐败案中，有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情节。

     华夏幸福为了冲超，请来了李铁。李铁上任后，赛季最后八场打出了一波神奇的“八连胜”。最后一场对阵深圳宇恒俱乐部，为了确保胜利，华夏幸福花了1400万元。深圳宇恒俱乐部官方层面收受了巨款之后同意放水。李铁团队觉得不放心，又找到对方的主力后卫黎斐。黎斐开价600万元，表示会帮他们“打点”多名关键球员，华夏幸福一口答应。然而这个黎斐没打点任何人，一个人独吞了600万。黎斐经过分析认为，我们本来就踢不过他们，肥水没必要外流。

     这件事让我感到几重震撼。第一重是最不足道的，但我还是想说一下，就是我们虽然生活在同一个社会同一个时代使用同一种人民币，但同样数目字的钱对不同的人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第二重震撼是，祸福相倚，我想起了塞翁失马的故事。黎斐原以为自己发了横财，没想到吞下了炸弹。黎斐的队友应该都在感谢他。如果他们在其他案件中也落水了，当我没说。

     第三重震撼是，在没有必要作弊的时候依然要作弊，不腐败心里不舒坦，这种心理到底是怎么养成的？李铁自己说，暗箱操作“变成了一种习惯，甚至到后来有一点点依赖。”

     人是一种适应性很强的动物，而且经常会适应过头。当你置身于一个腐败的环境，一套扭曲的游戏规则之下，为了生存为了赢，你会先适应规则。适应之后，这种规则就会占据你，控制你，变成你安全感的来源，甚至变成你生命。假如我们把腐败当成一个市场来看，在这个市场里来来回回的资金，在满足交易双方的诉求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是用来维持市场本身的运转。也就是说，有很多钱，送不送完全不影响结果，但还是会被送出去。甚至会有一些钱送出去之后会坏事的，但当事人在内心不安全感的驱使下，还是会送。

     不腐败，心里不踏实。这就是文化的力量。腐败文化也是一种文化。每一种存在着的事物，都有证明自身的强烈需求。所以李铁身上的这种腐败的冗余现象，在系统里是必然存在的。

     在腐败领域有一个现象，就是底层出身的贪官比较多，许多人到了被告席上都痛哭流涕，“我是农民的儿子”。关于这个现象有很多解释，这里提供一种文化视角的解释。

     底层出身的人，从小社会关系非常简单，接人待物没有训练，对于各种潜规则、灰色地带的运转也没有直观的感受。当他们进入官场的时候，知识结构、情感结构已经定型了。他们即便在心理上愿意拥抱一种新的文化，但实际上手的时候，也往往会偏于生硬，很难做到游刃有余。

     更重要的是，这种潜文化也是在变化的。一个时期有效的东西，到了下一个时期就失效了，灰色地带可能就会变成禁忌地带。一个新手闯进来，只看到一时一地的东西，就觉得抓住标准答案了。这个时候就容易用力过猛。而那些在系统里长期生存的人，对于水温、水流的变化，就会比较敏感，再加上他们的信息渠道比较多，所以他们就会及早转移到较为安全的位置。

     鉴于这两年“上岸学”如此火爆，有必要给有志青年们一个实用的建议：不要把腐败当成“豁出去干一票”的一锤子买卖。系统是复杂的，多元的，暧昧的，也是持续变化的。生存是一门技艺，必须拉长时段来考量其成败。言尽于此，自己琢磨吧。

     我妈从我很小就盼着我当官，最近还在念叨。这次我干脆跟她说，如果当官，可能已经被抓起来了。她说，就不能当个清官吗？我说，那有什么意思？

     我想，我对于很多事情虽然很愚钝，但还是很早就建立起了对某些东西的敏感性。

     继续阅读等待大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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