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愉悦叫读诗丨生活的丰盈推挤着我,如同大地从内心发出的潮汐
2021/10/18 14:46:14 星星诗刊

美好的生活是坐下来,把字打上去
(余秀华)
不需要回头,也知道院子里的阳光
而且有鸟鸣,断断续续,如一些水滴奔跑在阳光里
由此可以知道,天空在怎样地蓝,流云在怎样地白
如果遇上季节,院子里堆着玉米
或者晾晒着熟透的谷子
生活的丰盈推挤着我,如同大地从内心发出的潮汐
那时候,人适时苍翠一次
而总有一个时候,我洗净双手
在这电脑面前坐下来,把字打上去
它们也许并不会说出什么
如同心里装不下的富足,争抢着跳上去
——原载《我们爱过又忘记》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2020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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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秀华的诗多是表现内在的、自我的。这首诗同样如此,以质朴纯净的文字呈现了诗人的农家生活,也是农人的诗意生活。农家生活,如诗中所言,是美好的生活。这首诗的语言是质朴的也是灵动的,意象动静结合,营造出静穆而生机盎然的整体氛围。比如阳光、蓝天是静的,而鸟鸣、奔跑的水滴、流云则充满活力;玉米、谷子是静的,而潮汐、苍翠则是动的;电脑前打字是安静的,而字却是“争抢着跳上去”。动静之间,张力十足。静源于诗人虚静的心境,所谓心无杂事。也是苏轼说的“欲令诗语妙,无厌空且静”;动则源于诗人情感的充沛和精神的丰富,因此能浮想联翩,发而成诗。(推荐人:王冠含)
喜鹊长在乔木上
(陈 航)
我所看到的优美,是嫁接在
乔木上的月光,拱起锋利的脊骨
发出鸣叫,让人逐渐淡忘掉
周遭沉默事物里,忧伤的晦暗
长久地凝望,还可以捕捉到
其白天在旷野或者田间
觅食的欢愉,而在匆忙的生活里
我也因这短暂的停歇而感到羞耻
我的薪水,还很低迷
还未能脱去廉价的衣服
清晨的汽车,驶进狭窄的小巷
流动的人群,有拥挤的辛苦
他们各自忙碌,对黎明视而不见
我来到公司,这里没有人关心
窗外的晨光及远山青色的缭绕
他们担忧粮食,蔬菜的价格
关心每一天烟火变动的姿态
是的,他们更加不可能关心月亮
不去了解月光,也没有人知道
可爱的喜鹊,长在高高的乔木上
——原载《扬子江诗刊》2021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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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诗歌是具备画面感的。这首诗有一种诗意的成图感,月光“嫁接”在乔木上,树上的喜鹊拥有锋利的脊骨和动人的鸣叫。这似乎是“我”脱去了尘世烦恼的分身,在乔木上遗忘“拥挤的辛苦”。但这城市里流动的人群,却陷落在“匆忙的生活里”,并且因为对自然短暂的迷恋而感到“羞耻”。他们被生活的滚滚洪流挟裹,只关心“每一天烟火变动的姿态”,他们失去了“可爱的喜鹊”。从这首诗歌中,我感受到了作者对恬淡生活的向往,对不得不为生活而奔波的人群感到“心伤”。(推荐人:池渊树)
用旧的身体
(丛 棣)
它是疲沓的,虚浮的
当水汽漫上一面镜子
它又是恍惚的
有瞬间的明亮
和长久的晦暗
——这用旧的身体
曾在街头挤来挤去
曾在床上辗转反侧
现在,又在花洒下
不停地颤栗
它有淋洗不掉的沁色
它也渴望纯棉的包裹
渴望另一具用旧的身体
以爱之名,认领它
一起旧到无法收拾
——原载《牡丹》2021年第六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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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诗,从语言看,没有刻意追求“语不惊人死不休”,平实,但并不寡淡,极富韵味,语感与节奏交错。用“它”去称呼“用旧的身体”而不是“他”一定是作者刻意为之,值得玩味。言外之意是指没有灵魂的肉体与动物甚至是物体没有差别。读下来给人的感觉很舒服,舒服之余还能略有所思。他喜欢从小角度或者剑走偏锋切入诗体,没有大刀阔斧的简单直接。“身体”虽然是旧的,“它”被快节奏的生活压榨得摇摇欲坠,被种种异化,但是毕竟还有思想,还有作为人的正常欲求,最后一行“一起旧到无法收拾”不仅呼应诗题,并点明了作者渴望的爱不是“一晌贪欢”,而是要长久。这不是道德洁癖,而是对低级欲望的拒绝。(推荐人:七戒)
天气预报
(陈劲松)
手机屏幕上
我特意订制了故乡的天气预报
每一天,只要打开手机
就能看到故乡的天气情况
是否有阳光照进亲人的生活
是否有一场适当的雨
落在故乡干旱的大地上
是否有一场风
吹白了一滴露珠
收纳了白霜的凉
每打开一次手机
我就猜测了一次年迈的父母
是否温暖,是否裹紧了衣裳
以抵住岁月逐渐加深的寒凉
——原载《盐诗刊》2020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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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越熟悉的意象越难推陈出新。例如一提到“故乡”就想到了“明月”,一提到“父母”就想到了“白发”,诗人陈劲松在《天气预报》中,大胆地运用了现代化的意象,一层层地推进诗歌的深意。诗歌通过订制故乡的天气预报,用三个“是否”的反问,对年迈父母的担心,表达出自己对故乡这片土地的牵挂,结尾一句“以抵住岁月逐渐加深的寒凉”又让全诗上升到哲理的高度。全诗由大及小,由虚到实,极富人情味。(推荐人:金小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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