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录：陪他这五年，我在朋友圈记录生死
2019/1/8 17:57:22 意林
作者：桌子
来源：桌子的生活观(zzdshg)
昨天，点开五年前的那条朋友圈，还是会让我眼前模糊一片。
那天下午，我接到母亲的电话就往医院赶。
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突然丢下工作往医院赶了，这一次是尿血，上一次是骨裂，再上一次是血管堵塞。
记忆中依然非常清楚，当时去往医院路上车里收音机放着王菲的《人间》：“风雨过后不一定有美好的天空，不是天晴就会有彩虹。”
这样的歌词，像极了我的心境。
那一天，父亲被确诊为尿毒症，而要活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透析。
无穷无尽的会诊和检查，大手术小手术数不清，一等就是大半天，一挂水就是24小时无休，医院成了我比家还熟悉的地方。
我和母亲在家属等候区等着手术的父亲
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就是一天晚上医院开出的病危通知单。
医生和我说，你做好思想准备，晚上你父亲可能会挺不过去，你把他想见的人都叫来见最后一眼吧。
母亲倒在地上，放声痛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滚落。
而我只能逼着坚强，眼泪往心里流，我一手抱着母亲，一手给父亲的兄弟们一个一个打电话。
电话那头，泣不成声。
那夜凌晨3点，我们守着父亲
这样的夜，我们无休无眠，数不清有多少个了。
人只有面临死亡的时候，才感到生命的可贵。
那一晚，父亲终于挺了过来。
但，我们遇到了更大的困难。
父亲的身体变得越来越糟糕，他开始拒绝配合。
拔针头、砸床铺、脾气暴躁、捶自己、攻击我们，绝食，甚至几天几天不和我们说一句话。
他得了抑郁症!
没有办法，我们只能把他按住，绑住。
吃喝拉撒，甚至是治疗都是强制执行的，我们害怕自己稍微不注意，父亲就会寻短见。
父亲拼死反抗，而在我们的斗争中，父亲伤痕累累，而我们身上也全是淤青。
父亲不肯喝水，母亲每过15分钟给父亲用棉签擦嘴
你知道一个人真正绝望的感受是什么吗？
不是那种一瞬间的彻底无助，而是在漫长的时间中一分一秒凌迟你的尊严，一厘一毫地让你膝盖往下弯。
“但我们绝不能放弃!”这是我和母亲前行的唯一信念。
过程中，我们遇到多少苦难，吃了多少苦头，恐怕真的是几天几夜都写不完，但是我和母亲依然在慢慢熬着。
后来，我和母亲在医院附近租了个干净的房子，在出租房里给父亲做爱吃的饭菜，晚上不挂水的时候，我们就推着轮椅出来看这个城市的夜景，聊一些过去开心的事情。
无所谓好，也无所谓坏，父亲身体和精神就在我们的坚持和努力中，一点点悄然发生变化。
有一次我进病房和母亲换班。父亲递给我一只削好的苹果，母亲说，父亲非要亲自削，这只苹果削了一个多小时。
父亲颤颤巍巍地把苹果递给我。
“儿子，前两年的生日，你都是在医院陪着我，我也没给你过生日，祝你生日快乐，爸爸这两年对不起你和你妈，你们受苦了。”我一下子泪崩，一家人紧紧抱在一起。
后来父亲的情况好了很多，我们转到老家的县城里面继续透析。
前阵子我去医院接父亲，护士和我说，你爸真是这里的开心果。
我知道，有些笑容背后是紧咬牙关的灵魂。
不知道为什么鼻子一酸，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我连忙转过脸去，不想让父亲看见。护士从背后偷偷递给我纸巾。
我知道她能懂我，因为她在医院见惯了悲欢离合，比别人感触更深。
这五年我真的走的太难了。
我每天都在问自己，为什么偏偏是我们家？多少个夜晚我一次次在被窝里痛哭，多少个日子我活得提心吊胆。
现在，我连闻到消毒水的气味都会反胃，因为这股味道是我记忆里的无助、慌乱、痛苦，甚至是崩溃。
所幸终于熬了过来。
经历了这五年，现在的父亲乐观开朗。
他会陪着母亲一起买菜做饭，老是叨叨菜摊铺哪家便宜哪家贵。去医院不需要接送，和孙女逗嘴，还买了自己喜欢的房子，操心着房子的装修。
最大的突破是，几年不见熟人的父亲，竟主动参加了同学会。有时候他说，他的老同学谁谁谁病了，谁谁谁没了，心疼感叹之余，最后都会说一句：要好好活着啊，活着多好!
小时候和现在一家人在西湖边的合影
人，其实有时候回过头来看之前走过的路，会感慨万千，在当时来说，对你非常非常艰难，但是它在你众多人生困难之中，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但是，我坚信，最终塑造我们的，是我们所经历的那些艰难时光。
我们所经历的每一次挫折，都会在灵魂深处种下坚韧的种子。我们记忆深处的每一次苦难，都会在日后成为支撑我们走下去的力量。
其实，切开我们每一个人的人生，你会发现大家都生活得挺艰难。
你会看到一个小伙蹲在公园一角嚎啕大哭，他的父亲患癌，化疗4次没有好转，心里十分难受的他，哭过之后，他还要擦干眼泪回去。
你会看到，一个外卖小哥因遭客户退单，在街头哭泣，他的哭声被远处的烟花声盖住，但眼泪流干之后他还要送下一单。
你还会看到一个在工地干活的父亲，把钱都寄给了家里，自己却吃着馒头和白米粥。
一个小贩，突降暴雨，他只能蜷缩在自己的小车下，窘迫又心酸。
一个拾荒老人，你可以看到一座“山”在缓慢移动，却很难看到那个被重物压弯的身躯。
一个单亲妈妈，没人帮忙照看孩子，即使是开夜班出租车，还把孩子带在身边。
生活难吗？难!
但为什么还在坚持？
因为只有坚持下去才有希望!
每一个人都生活得挺无奈，我们要比的是谁能在无奈中笑到最后。
正如那一句话所说，生活没有胜利可言，挺住意味一切。
五年后的今天，我再发了一条朋友圈。
不止在光明中看见自己，也要在黑暗中看见，所有经过的路，都是你的磨难。
永远相信美好的事情即将发生，永远相信那些杀不死你的，终将会使你更强大。
作者简介：桌子，身高1.85米，有八块腹肌的兼职男模。前南方航空公司职员，新书《我们终将与美好的一切相遇》现已温情上市!三观比五官更正，思想比套路更深。新浪微博@桌子的生活观 ，个人微信公众号：有故事的桌子(ID:zhuozig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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