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护士输错致命药,结局竟是这样……
2017/7/8 医学界

     那个90度的鞠躬,是从差错中完全的释放和新生。

     作者 | 殳儆

     来源 | 殳儆工作室

     我是一个icu医生。

     那是多年前的一个值班之夜。那种马不停蹄,鸡不停爪的夜班,不停地收病人,谈话,写病历,做操作,像一颗停不下来的陀螺。

     每个上夜班的人都一路小跑,额头上冒着油光,表情僵硬紧绷。

     这样的夜班,工作一年的护士到工作20年的组长都满负荷地运转着,实习生也当然不能例外。

     不到10点钟,已经收进第三个抢救病人了。其中一个多发伤的9床尤其糟糕,输液,血管活性药,输血,纠正内环境,补电解质……治疗室里,抽药抽得像批发中心。

     旁边那一床的CRRT机,整个前半夜都没有饶了我们,不停地气泡报警,压力过高报警。一副讨厌的“大爷要人伺候”的德行。一会儿都离不开人。

     5个护士,连实习生小兰在内,都跑前跑后,除了自己分管的床位外,还要不停地补位。

     “啊呀!老师,我犯错误了。”忽然小兰惶急地叫了一声。手里拿着一个从12床的输液微泵上卸下来的空针筒。不知所措地看着她的带教老师戴燕。

     戴燕赶紧凑上去看。微泵上贴的标签写着胰岛素50u。“哎呦!”戴燕马上去拿快速血糖监测仪。高年资的护士反应速度极快,立刻去补救。

     忙乱中,实习的小兰错把维持10个小时以上的胰岛素当成其他药物,半个小时就推进了病人的血管。50单位的胰岛素可能会产生致命的低血糖。

     “3.0”快速血糖仪显示。“罗医生,快过来。”戴燕叫我。

     我冲过去检查那个病人,那是个重度昏迷的脑外伤病人,生命体征并没有异常,格拉斯哥评分也没有下降。

     “推50%的糖水,推完用10%的糖水500毫升维持,半个小时测一次血糖”。我看看血糖仪的数值,估测病人还没有因为低血糖而发生损害,立刻下医嘱。药物推注时间还不久--补救应该来得及。

     多发伤的9床病人,马上要送手术室探查。虽然12床病人出了这么个意外的岔子,我也腾不出功夫来多想。急急忙忙把重病人送了手术室再说。这是眼下工作争分夺秒的痛点。

     隔一会儿,过去望望,两次去看测得的血糖,都徘徊在7-9之间,我知道这个漏洞已经补回来了,继续到电脑前,十指如飞补那山一样的一堆记录。

     忽然眼角的余光发现实习生小兰惶恐地坐在中央监护台边的椅子上,木木地瞪着前方。十分僵硬地交握着两只手,长头发无助地从帽子里跑出几缕来。只是一个背影,看上去又疲倦又焦虑。

     三查七对,是护士的日常功课,用错药是护士的大忌。何况是差点导致病人莫名其妙低血糖死亡的大差错。

     戴燕正在全副心思对付不听话的CRRT机,并没有功夫责备小兰。整个夜班的战队,持续以极高的转速在工作,关注最危急的点,也不能放手持续进行的治疗。久经训练的护士都是那个样子。

     “没事,没有后果。”我走过去对小兰说。语气平淡如常。

     以她的知识和经验,并不能判断我们调整治疗后,刚刚的差错还有没有留下恶果。看见她那紧张的样子,我知道小丫头内疚死了。

     我握一下她的手,左手被她的右手掐出了几道红痕。手指冰凉冰凉。

     “还好你发现了,也说了出来。”我说。

     并不是安慰她的意思,这是事实。昏迷的病人很难发现低血糖,如果小兰自己没有及时发现出错,或者发现了也没敢说,后果,很可能是这个脑外伤病人的死亡。

     “坐一会儿好了。”我拍拍她的肩膀。她的状态,不适合继续繁忙的工作。

     我继续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高转速的忙碌。

     小兰以非常紧张的局促姿势一直僵坐在那里,惶惑无助默默坐到半夜12:00。前半夜结束了,戴燕那一班的护士交接班结束,该下班了。

     连续6次快速血糖的监测,9床病人的血糖没有继续下降的趋势,稳定得还不错,病人的昏迷评分,生命体征都没有出现问题。这个麻烦算是过了。

     “回去吧”!戴燕对小兰说。我和戴燕相处多年,都是有点年纪的带教老师了,不打算在这个半夜里,再给小妞增加心理压力了。由人做的事情,都可能出现错误。就象开车,有谁希望故意撞人?已经非常非常自责的她,需要时间来缓解不良情绪。

     天光大亮以后,后来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ICU医生,要管的啰嗦事实在是多,既然病人没有大碍,既然是护理的实习生,出了这个疲劳的夜班,一天大睡以后,我就忘记得一干二净。连同小兰这个小妞,和很多清脆,叽喳的实习护士,统统忘得渣都不剩。

     日子过得忙忙碌碌,倏然如雪泥鸿爪。

     几年后,有一次,我去一家大医院参加一个会议。在前往报告厅的路上,有一个护士正推着病人去检查,忽然老远向我致意。隔着穿梭来去的许多人,她灿烂清脆地叫了我一声:“老师”。

     英气勃勃的面孔,矫健的身姿,那种气息,就是医院里干练麻利的护士的样子。

     那样熟悉亲热地和我招呼,我赶紧微笑致意,却实在想不起她是谁。有点尴尬地点头。

     她老远深深鞠了个90度的躬,非常正式地又叫了一声“老师”。显然,她正在忙碌工作中,继续推着病人做事去了。

     我朝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小兰的那晚上僵硬惶惑的坐姿从心底很深很深的地方冒了出来,啊!她是当年那个犯了错的实习护士小兰。

     看她今天的样子,已经很胜任工作了,灿烂的笑脸,光洁的额头。一个人对生活充满信心的时候,才会有那样晴朗坚定的表情。

     “老师”。--隔着遥远的时间,她瞬间就在人群中就把我认了出来。

     那一晚的差错,一定一直记在她的心上。

     年轻的她也会害怕罚责,但是害怕的情绪很快会过去。深深的自责和内疚,尖锐的警醒和刺痛变成长久的印记,烙在她心上。辗转反侧,也许彻夜难眠。

     我为她弥补了那个破洞,那是我工作中最理所应当的职责,这件事于我而言就象一个气泡冒过倏然无形。

     惊涛骇浪的情绪,在她心上。她是个明理的好孩子。在教训中教会了自己,相信将来也会好好教会其他明理的好孩子。

     那个90度的鞠躬,是从差错中完全的释放和新生。

     多年的医生生涯,我理解:老师,并非满口“为你好”的清规戒律,而是言传身教。更多的时候,需要绕指柔,需要润物细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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