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奖励医护收红包，“良苦用心”为何被吐槽？
2024/4/1 医学界
宁可失去一个优秀的人才，也要把风气树正，如果能够下此决心，我认为“红包文化”也是能够彻底杜绝的。
撰文 |凌骏
“红包现象”已是中国医疗中的一个顽疾，屡禁不止，日前，广东湛江西南医院推出的治理红包新举措，再次把这个话题送上热搜。
根据该院官网的推文，今年4月，医院推出“奖励收红包”制度，医护凡收红包后上缴医院的，按每个红包100元予以奖励；若收了不上交被举报、查实后医院给予举报人1万元奖励，并对收受红包的医护人员进行相应处罚。据悉，医院至今已先后奖励了8名“收红包”的医护，共发出奖金2300元。
对于湛江西南医院治理红包顽疾的“利诱”新举措，多家媒体发表评论文章，多不赞同此举。如“北京青年报”评论称，“医院鼓励红包‘先收后退’，看似温暖实则有害”。“新京报”快评认为，医生“收红包”，先收后退也不该鼓励 。
昨日(6日)，湛江市卫生健康局一名工作人员向“高度新闻”明确表态，“我们存在监督不到位的情况。红线就是红线，我们态度很明确，绝不允许这样做。”
收红包能拿奖励，你说患者给不给？
之所以出台鼓励医护“收红包”的制度，按照湛江西南医院负责人龙得云的说法，实质是为了让病患或其家属来到医院能更安心，医护也能更轻松并全身心投入工作。“拒收”是原则，“先收后退”是关怀，有利于构建和谐医患关系，减轻患者及其家属和医务人员的心理负担。
龙得云表示，医院之前也出台过严惩医护“收红包”的措施，但充分调查了解后发现，医护若拒收，反倒令病患或家属不放心；医护收红包后也很担心一旦被举报或查出而被严惩，心理压力过大，不利于专心做手术等工作。经充分酝酿后便出台了这项奖励措施。
据悉，在制度施行的约7个月间，该医院共收退23个红包(总额10800元)中，最多的一位专家占了12个。
事实上，对红包“先收后退”并非湛江西南医院首创，很多医院的医生都已这么做过。无锡明慈心血管病医院曾在2020年刊登文章表示，医院绝对不会出现索要红包的现象，但患者主动赠予红包是常有之事，医生要不拿红包患者反而心里不踏实。因此会先将红包收下，最后再一起还给病人，或者将红包直接存入住院费里。
阜南县妇幼保健院、商丘市中心医院等也曾有先收后退红包案例报道，商丘市中心医院称“先收后退”既守住了医者的底线与良心，又让患者家属心里感到踏实。
摄影：田栋梁
但医生自发的先收后退红包是一回事，医院对此进行奖励就让这个行为变了味。“北京青年报”的评论认为，该政策有“温柔”的一面，但实质上是与相关法规相违背的。“按每个红包100元予以奖励”，医护人员同样可从“先收后退”当中获得经济利益，这些严格说来同样属于利益输运。而且，不排除可能有患者通过此方式，让医护人员获得相应荣誉和奖励。
“鼓励红包‘先收后退’很可能出现的结果是，不仅无法遏制红包现象，反而让送红包更为常见，甚至形成新的送红包潜规则。”文章称。
浙江台州恩泽医疗中心(集团)医院管理研究院院长、台州医院原院长陈海啸也不认可医院奖励医生收完再退红包行为的措施，他对“医学界”表示，“收红包后医护能拿到金钱奖励，若是被患者知道，你说他是给还是不给？”
“不存在推不掉的红包”
尽管也认为湛江西南医院此举存在不妥之处，但北京某三甲医院Z主任认为，不该过度解读医院的这一制度，“医院在特定的时期结合实际工作，出台有利于工作开展和医患和谐的制度应该得到肯定。”
“医院不是奖励医生‘收红包’，而是鼓励医务人员将无法拒绝的红包通过合理的途径退还，同时该医院还规定不退还会受到严厉的处罚，所以不可断章取义。”Z主任对“医学界”表示，但(根据)医院所处地区和环境不同，制度因时因地因人制宜，并不适合宣传推广。
红包屡禁不止，北京某三甲医院医患关系协调办公室F主任认为，这反映出目前医患关系依旧不理想，患者对医生依然不信任，“如果医患充分信任，就不会送红包了。一些患者还是会把医疗当成‘交易’，认为我给你钱，你才会给我好好治。”
Z主任将红包分为“感激型红包”和“顾虑型红包”，“‘感激型红包’包含着患方的朴素情感，数额一般不会太高，有时可以是一筐鸡蛋、一篮水果，多发生在基层医疗机构。而后者则是在崇尚‘礼尚往来’的中国社会下，患者认为送了红包理所当然会得到更精心的关照。”
在陈海啸看来，红包现象还反映了医护人员目前的薪酬并不合理。“拿红包不合理也不合法，但医护并不是生活在‘真空’之中，当他们认为自己的劳动所得被低估了，自然有人就会想办法‘补偿’一下。”
上世纪70年代，中国台湾地区也曾泛滥医疗红包，当时台湾的长庚医院率先做出改革示范，一方面通过重新调整分配模式大大提高医生的阳光收入，同时明确严惩医护收受红包，绝不姑息。
“长庚医院最早为什么能在台湾地区出名？他们一开始就绝不姑息收红包行为，不管是多大的专家，发现后直接开除。宁可失去一个优秀的人才，也要把风气树正，如果大陆地区也能够下此决心，我认为‘红包文化’是能够彻底杜绝的。”F主任说。
陈海啸认为，理论上不存在推不掉的红包，“病人实在要给，医护可以讲明这钱(物)必须上交医院，你给不给对我来说都一样。要当面把话说清楚，不然病人永远在迷惑要不要给。”
来源：医学界
责编：田栋梁
编辑：赵 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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