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心:母爱千里
2022/10/11 6:00:00 阅读行动
午后,有一抹阳光照进来。
一团一团的茶雾,从茶几上冒出来,透过反射的光,散发着淡淡的暖,母亲像只误入花圃的蜜蜂,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悦,在厨房和客厅之间,穿来穿去。注视着母亲颤颤的背影,有种酸涩从心底泛出。离家二十年,能像这样和母亲聚在一起的时光,加起来也不超过两百天。每次从千里之外赶回,母亲总是兴奋得像过年一样,目光一刻也不停地黏着你,仿佛一转身,我就会逃脱。我,总以爱的名义回,又以索取的姿态存在,可母亲就是乐意。每次回去,她都一改不爱说话的常态,走在小区里,遇见熟人,没等别人开口,她就自顾自地说着:“这是我小姑娘,回来看我的。”有时别人只是客气地问她吃饭了没,她更是抬高嗓音说:“这不,小姑娘从老远的地方回来,非要带着我出来走走呢。”那话里话外,总是充满着要别人和她一起分享的快乐,这样反复说了几次,我就恨不得想抽打自己,明知母亲老了,希望有人陪,可我却一次次推托,一次次缺席。多年的漂泊,使我在母亲的饭菜里,总能闻到家的味道。只是,母亲现在做饭的动作,明显慢了许多,一团醒好的面,要揉上很久,那种架势,恨不得把积攒一年的功夫全部用上。那天,我盯着母亲变形的手指,看她揉面,她却装作轻松的样子,漫不经心地对我说:“以后街上手工面食越来越少,你自己也要慢慢学着做,不然我走后,没人给你做了。”她的话还没说完,我就假装掏出手机,逃出厨房。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就是父亲走后这几年,我从来也没想过母亲有一天会离开我。想起女儿小时候,把我说得眼泪涟涟的一句话:“妈妈,您要永远陪着我,一百年都不许老。”只有做了母亲的人,才能掂量出母爱的分量。那天,陪母亲去街道口买菜,准备穿过天桥的时候,刚好有电话进来,当我接完电话发现母亲已蹒跚着走上天桥,突然想慢下来,看看母亲的背影。我第一次发现,母亲真的老了,竟然连上阶梯都有些困难了,左手扶着天桥的栏杆,一阶一阶慢慢地向上攀,右手扶着她那患有风湿痛的膝关节,用力往上托起,上一个石阶才慢慢放下,左手牢牢抓着栏杆不放,生怕下一秒就会摔着。望着那微微下弓略显肥胖的身子和满头纷乱的白发,我飞奔过去,紧紧握住母亲的手,才发现母亲手心里全是汗。想着母亲每天经过天桥买菜的孤单背影,我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其实,母亲可以不必如此,可她总是强调那里的菜品种多又新鲜。我发现母亲的窗台比其他房间的窗台更光滑,母亲说:“整个屋子,就窗离你们最近,趴在窗台,能看到你们每个人所在的上空,无论你们在干什么,天是一样的,云也一样。”弟弟说,从父亲去世后,母亲变得很安静,事实上也更孤独了,很少与外人打交道,干完家务活儿后,总喜欢坐在窗台上,要么看看书报,要么对着那几株香椿树发呆,偶尔会给远在不同地方的我和姐姐打个电话,就像母亲说的:“每次看完你们所在城市的天气预报,晚上的觉,就能睡得心安。”窗外的香椿是父亲生前种植的。父亲去世后,这个窗台就成了母亲发呆和瞭望的地方,其中的意义,也许只有母亲自己才懂。母亲说她这一生最可怜的就是连孝敬父母的机会都不曾拥有,“父母”一词对她来说,一直是个温暖的字眼,除了小时候父母陪伴过的短暂时光到如今连父母的坟茔都找不到,她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子欲孝,而亲不待呀。”母亲把我说得泪流满面时,她平静得就像在述说着别人的故事,母亲越是这样,无尽的愧意就越是钻进我心里,久久弥漫,挥之不去。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别离,我的心就堵得发慌,咽喉里像卡了东西似的。我知道,母亲又会凌晨起床,又会躲进厨房,假装有很多事情要做的样子,其实,母亲什么都不会做,就是偷偷躲在厨房抹眼泪,这个时候,我只能硬着头皮,跳上车,假装不知道。每一次,当送我的车子即将驶出小区大门时,我会忍不住猛回头,就会看到母亲站在爬满青藤的阳台上,侧着身体,双手撑在阳台上,伸长脖子,努力地往车子走远的方向眺望,那一刻,我捂住脸,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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