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玉：有质量的日子
2022/11/4 6:00:00 阅读行动

     作家阿成在一篇小说里说：“坐公共汽车去扫墓是最好的......颠簸的途中会有一个缅怀的过程，这很难得，也十分重要。须知，一年里这样的经历，这样有质量的日子并不多。”他用到了一个词：“质量”。有质量的日子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记得小时候，每逢祖母的忌日，父亲总会亲自上灶，做几道拿手菜给我们吃，而其中有一道菜是做给祖母的，我们不能动筷。那道菜是地三鲜，父亲很仔细地给土豆和茄子削皮、过油，葱姜蒜一样不少，做好后盛盘端放到祖母的遗像前。我们不免诧异地问父亲：“做那么认真仔细干嘛？奶奶又吃不到嘴里去。”父亲说：“虔诚，不只是做做样子的。”父亲让我懂得了，日子需要仪式感，庄严而肃穆，因为我们捧着的每只碗里都供着一尊菩萨，在护佑我们。人在小的时候总梦想着长大后做大事，可是真正长大后，却又开始渴望变小，听听小调，喝点小酒，过小日子。人生所谓大事，不过是由一件件小事堆积而成的。电视剧《人世间》里有一幕场景让我印象深刻：周父退休后从外地赶回来，已经好几年没见到老伴的周母，得知丈夫不用再下乡，喜笑颜开。睡觉前，她还在兴奋地跟老伴聊天：“给你说个好玩的事呗。春燕她妈跟我说呀，她家电视很少开，为啥呢，她要把电视节目都攒着，跟她老头儿一块看。那我也攒了好多年的话，要跟你说呢。”不知从何时起，人们热衷于玩儿起了数字爱情游戏，比如“5.20”“1314”……，每每到了这些日子，朋友圈里就热闹非凡，各种表白层出不穷，令人眼花缭乱。有时候，人往往是缺少爱，才刻意制造所谓的爱的狂欢。母亲节的时候，我就劝一些人先打电话问候一下母亲，再发朋友圈。或许你发朋友圈的本意是传播一种孝道，但也要自己先孝顺了才有意义。有爱的日子，爱人，爱猫、爱狗，爱生灵，爱世间万物，一切由心，一派祥和，其乐融融。不缺少爱的人，每个庸常日子里的一缕饭香，甚至一丝风，一缕阳光，都可以是礼物。清晨，昨晚的月还若隐若现在云层里，淡淡的。球兰在夜里开了，花香也在夜里散，早晨，香气还在，浸润到我们的梦里。我想等妻醒来，告诉她，昨夜球兰开的时候，你的睫毛动了一下。一块砖挨着另一块砖，不说话，但彼此依靠，垒成一堵墙，砌出一个房，挡住呼啸的风，圈住幸福的人，守住踏踏实实的日子。偶尔的争执、怨怼都无关大局，就像妻子切的冬瓜，不管是厚是薄，烹调出的都是尘世的好味道。你看，垃圾堆旁的花儿也能开得娇艳；你看，人间烟火升腾出来的雾霭缭绕，总是给人氤氲而又无限向往的浪漫深情；你看，你在白天做饭洗衣收拾家务，我看着一条刚刚闭眼睛的鱼；在夜里你用文字去表达早上切破了的手指，我讲述中午那条鱼咽掉最后一口气泡时的挣扎……想想，这样的日子才是日子呀，活着的，动荡的，坚定不移向前奔跑着的日子。经营日子是一门大学问。有的家庭用几根面条就能撑起热腾腾的日子；有的家庭一堆存款，反而把日子折腾得七颠八倒。有些人把日子过成了锅巴，有些人把日子过成了诗歌。要掌握好火候，要营养搭配，荤中有素，素中有荤，日子才有滋味。“幸福的日子，要点灯来看，要用两只手，抱在胸前。”(苏浅语)如今，我们老了，幸福的日子，需要戴着花镜，去仔细地看。有质量的日子，大抵如此吧。我想，它至少应该是不缺爱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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