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亚凌:柿子树
2022/12/14 6:00:00 阅读行动
一直,我对柿子树有种说不出的迷恋:
只要进入乡村,目光搜寻的第一个对象就是柿子树。找到柿子树,就眼珠儿不打转地盯着看,目光似乎要轻轻抚过树的每一寸肌肤。那时,再郁闷的心情也会因此而欢快起来,——每一片叶子都招摇着我的惬意。那一刻,我就被浸泡在一种不可名状的酣畅淋漓中。对柿子树的这种要命的癖好源于儿时——巷头,遮天蔽日的大柿子树。在五六岁的我看来,硕大的树冠几乎就是“遮天蔽日”了,我得跑到老远老远才能将它的整个形样都看到。大点的孩子,像猴子般,柿子树杈上到处是。而我们这些既上不了树又不安于呆在娘怀里的小毛猴,唯一的乐趣就是围着柿子树打闹,嬉戏,奔跑。巷头的柿子树,用我们的话说,“咱们的柿子树”,它是全巷子人的。地头、打麦场,往往也会有几棵柿子树,想想四十多年前的关中农村吧。收麦一把镰,碾麦凭轱辘,全是人力。大汗淋漓收麦子碾麦子时,是没有熟透的柿子可吃,那硕大的树冠却能让劳累的大人们歇息、纳凉。每每看到柿子树,似乎就回到了童年:等没有大人时,不会爬树的我们,就把砖块一层层垒起,站上去踮着脚尖,幸运地攀住了一枝,就摘那些指甲盖大小的小青柿子,装上满满一兜。从家里把针和线悄悄地拿出来,几个人找个没人的地儿,用线将小青柿子连成串,挂在脖子上,摇着摆着就像戴上项链般得意。这种事断然不能被大人察觉的,会训斥我们“糟蹋柿子就是造孽”。入秋渐久,柿子开始变红变软,我们叫“软蛋”。大孩子爬上树由着性子随便摘着吃,年幼又不会爬树的我们,只能在树下仰着小脸想自己的法子了。找来土块,对准瞅好的“软蛋”抛上去,落下来的大多依旧是土块。有那么一次,“软蛋”似乎就挂在我的头顶,仰着脸,直直地将土块抛上去,随之“啪——”,红红的黏黏的柿子泥满脸都是。紧接着,又是一声,土块也落到我的脸上,那狼狈,是难以想象的。母亲知道了,戳着我的脑门:“馋嘴!要是拿石头往上抛,还不把你脸砸破?”收柿子的时节到了,满树下都是孩子,“软蛋”尽够吃,硬的能储藏的柿子就分给了大伙。家家户户窗台、门楣上都摆着柿子。冬天晚上火气大,吃颗“软蛋”,那种感觉,真爽快。冬藏了,大人们不忙了,我们也表现得不错,又赶上母亲心情好,就可以吃上柿子饼了。殷勤地帮着母亲将柿子去皮除核,看着母亲用柿子泥和面、揉成团、压做饼,而后就眼巴巴地围着“滋滋”响的小油锅。母亲夸张似的挥舞小铲,柿子饼先从铲里滑向锅里,不一会儿,小铲轻轻压着饼慢慢渗油,再翻过来,再压。出锅了,三个小脑袋都凑过去,“一边去——”母亲脸一板,“先是姥姥的。”事实上,每次都是这种一成不变的顺序,可我们的非分之想为什么总是按耐不住?是被姥姥惯坏的。当我们兄妹仨排队般将第一个柿子饼端给姥姥时,她总是说,“来,一人一口”。印象里,只要是关中农村,似乎巷头、场里、地畔无处不有柿子树。我竟然荒唐到,只要找到柿子树,就感觉很是亲近,如同回到自己的老家。对柿子树的迷恋,是家的情结,还是乡村记忆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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