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语:开在陕北高原上的窗花
2022/12/23 6:00:00 阅读行动

     用红纸剪的窗花,在陕北一代一代女人们手上已流传了数千年。生活的许多祈望,在剪纸的女人手上,都能变成美丽吉祥的图形!她们手随着心走,剪跟着意行,剪下的窗花,有活灵活现的虫鱼花鸟,也有含蓄写意的祥云寿图。这些开在黄土地憧憬里的窗花,将农家打扮得鲜鲜艳艳。

     陕北高原上的雪,本是不多的。一冬里的几场大雪,就将冬日送到了年根底下。女人们沿着扫开的小路,去到一个邻居的家里,围坐在热烘烘的土炕上,院门外大红的公鸡站在粪土堆上引颈而鸣,几只村狗在追逐吠叫。一张一张的红纸,铺开,折叠,平日里裁衣服、剪鞋衬的剪刀,在折叠的红纸间灵巧地翻转,随着虫儿咬树叶般的声音,纸屑纷纷坠落到小方炕桌上、羊毛毡子上。左转右翻的片刻,鲜活了薄薄的图样,双手捉了展开端详时,那窗花蝶翅一样闪闪而动……以前在陕北的山村里,剪纸的女人,大多是没有上过多少学的,更不用说掌握天文、地理、哲学知识了。从一座山头嫁到另一座山头,不会识文断字,近乎文盲。是高山大岭赋予了她们内心的明丽和淳厚,是四季冷暖铸造了她们的坚韧和灵秀。所有的经验都来自生儿育女、缝补淘洗、春耕夏耘,用心灵和现实直接碰撞出智慧,在那一张张红艳艳的纸张上,表达想象,寄托期盼。走过陕北乡村的那些历史学家、文化专家,在那一幅幅剪纸作品中领略到魏晋风骨,读出宋元山水画韵调。不少剪纸更闪耀着风靡西方几个世纪的浪漫主义色彩。与宋画相距千年,和西方相隔万里,是什么让它们之间存在着共同的艺术元素和精神内核?大概只有这一种理解,那些陕北乡村的女人,坐在天与地之间,坐在人与神之间,用一颗初心来感悟万物之情。剪是一把陕北山村里打铁匠那红红的炉火里打出来的铁剪刀。冬夜,山村的打谷场峁子上,那架木头风箱吹动的炉火里,烧红着各类铁块,家家户户的犁、镢、锹、耙、镰刀、斧头,都是在头年冬天就要打制好;满脸抹黑、瓦眉二道的师傅徒弟大锤小锤轮番敲打,铁水的火花飞溅,一直要到后半夜熊熊的炉火才熄了下去。犁、镢、耙、镰和一把剪刀,在陕北女人们的手里左右翻转,手起纸落,一幅鲜活的图案就在眼前了。人却是入了神的,那身影,只有在观望山峦、河流时才可感受到的宁静与恢弘,这一刻,感受到了她就是一座山,用一颗女人的心将黄土地上生活的苦难全部承担下来,在群山起伏的陕北高原上一点一滴把自己全部融入其中……你可以把陕北女人们的剪纸看成窑洞上那窗花,蛇盘兔,石榴戏牡丹,一只脚踩祥瑞的猪,一头驮着元宝的牛,一个骑了马儿的猴,一群载着丰收撒欢的山羊……它们的神圣,也就在这里。在陕北的村镇走过,肯定还有一个特别深的印象,是那些形态各异的石狮子,人模、狗样,也有猴子状的,还有的四不像;它们或蹲或卧,在人家大门、窑垴畔、路旁或村口。农村俗语 “高石匠打狮子,三锤两錾子”,说的是祖祖辈辈但凡在这山山沟沟里刨挖的人,都会敲锤弄錾,从沟谷里随便抱回一块石头,工余饭后照着各自心里的模样,敲打出来,择个日子,安放到自家门前或垴畔上,便用来驱邪纳福。而婆姨女人们的剪纸,却什么都能剪,山村人家,离不开六畜兴旺、五谷丰登的祈愿,到处的院落窗户上,都可见到牛的图形,奋蹄的牛、昂首的牛,或撒欢的毛驴、引吭的雄鸡,奔马、吉羊、憨狗,还会有五谷、彩蝶、鸟儿、花卉、龙凤呈祥、衔柳燕子……在陕北高原上,那些窑洞院落是多么的不起眼,窗户上却贴着一幅幅明艳的窗花;窗花作为一种神秘而开放的沟通方式,存在于家屋与天地之间,传达着主人对生活的美好期盼。生活在高原的山山村村,剪纸是人们最好的固定生活和理想的语言。近年来,考古人员在距今约四万年的西班牙岩画中,窥探到了古老尼安德特人的生存印记,在河道、崖壁上,残存着依稀可辨的刀矛、鹿群、猎狗。古老的岩画,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非洲蜡染、欧洲彩绘、印度浮雕、美洲图腾。自从人类在这大地上开始活动,世界各地各种形式的民间图案就层出不穷,陕北剪纸就是这其中的一种。它和所有那些异域的民间图案一样,带着稚拙的原始气息,绽放于历史的长河之中,记录着人间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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