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力不够做不了傻瓜
2018/2/17 卢泓言
张志东有一年曾经说，微信团队保持了一种很克制的心态做产品。
张小龙却不领情。他说很惊讶张志东这么说，“克制”这个词从来没在自己脑袋里出现过，相反，克制想法是一种自我压制的行为，不是一种好的状态。
之后有人站出来表扬微信时，用到最多的却还是“克制”两个字。
张小龙跟这个事就杠上了。前几天他又说了一次。“内部我们从来没有说过“情怀”两个字，也从来没说要克制自己的欲望。做一个好的事情并不是克制什么，而是要判断什么是该做的，理性的判断。”
张志东错了？或者是张小龙误解了？
我喜欢琢磨那些成名人物相互较劲的话。这个世界上相当一部分矛盾来自于，一杯水是半空，还是半满？你在看目的，还是道路？硬币有一面，还是两面？
如张小龙所说，理性的人是没有克制与否这个问题的。酒逢知己则千杯少，话不投机则半句多。
但新的问题来了：不理性的人需要克制吗？当然需要。比如毒瘾发作的那些人，在痛苦得要撞墙的时候。那么都有谁是不理性的人呢？我猜这包括所有人。
没有绝对理性的人或者不理性的人，只有活生生的人。
我看张小龙是有智商优越感的。他暗示我们是可以足够理性的。但在公开演讲中他也提到了有一些问题“令我们纠结了很长一段时间”。这说明张小龙也有其理性不足够解决问题的时候。
这个时候怎么办？
在安全的前提下，继续思考，不莽撞做决定。或者在事关生死不得不做出决定的时候，如很多过来人说的那样，平心静气的追随直觉。你可以把这些状态也理解成一个理性的抉择。我也可以把它们理解成克制。
克制的对象是什么？克制欲望，克制贪婪，克制冲动，本质上都是克制住各种各样的情绪。
当情绪被控制住的时候，理性就水落石出了。当情绪泛滥的时候，理性就被遮蔽了。此消彼长，你来我往。
最终极而言，利令智昏。只要我们有所求，就不可能绝对理性。只有把“自己”忘掉了，才可能消灭一切情绪。只要“自己”存在，难免有所求。
张小龙说，要理性。张志东说，要克制。克制是达成理性的道路。
据我的观察，对于很一小部分人，你说要理性，这就可以成为他的力量和道路，他的情绪马上就消退了。
你看张小龙公开演讲的状态，基本没有可见的情绪波动。跳一跳那个游戏他居然能打一万多分。看起来他是有资格跟人说“要理性”的人。
而对于大部分人，你说要理性，他完全不知所措，一个被情绪吞没的人，不知理性为何物。
我们都很生气过，怒不可泄，讲再多道理也没用，就是那个状态。我相信张小龙也曾经处于那个状态过。
对于这种人，你说克制你的情绪，他会更容易明白，更容易知道开始如何做出努力。
对于一个怒发冲冠的人，最好的方式也许不起说道理，而是给他一面镜子。
张一鸣这样描述“专注且高效的最好状态”：是在轻度喜悦和轻度沮丧之间，不太激动，也不太郁闷，并且睡眠充足。
这是一个公认为理性到冷冰冰的人所公开作出的理性的陈述。但这些陈述里，最主要的用词是关于情绪的。
轻度喜悦和轻度沮丧之间，轻度激动和轻度郁闷之间。我就想起了张小龙公开演讲时的状态，或者设想他独处时跳一跳的状态。
我把张一鸣看作是张小龙和张志东的和解者。克制住极端情绪，那你最可能保持住理性。
有个老头子曾经说，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另一个老头子曾经说，方而不割，光而不耀。两个各自开宗立派的老头子，说起话来简直就是一家人。
他们所讲述的平稳守中的不偏激的状态。可能是一种结果，一个境界。也可能是一种方法，一条道路。
可能有智慧的人是平和的。也可能是平和的心能够通向智慧。
究竟是怎样，我不知道。也可能兼而有之，水乳交融。
张小龙说，故意去感动一个人也是不尊重他的表现。这个结论，是可以从逻辑推导的，还是直觉感受到的？
我猜，可能兼而有之，相互印证。
马化腾说，做产品最重要的能力是一秒钟把自己变成傻瓜，体会用户会怎么想，再一秒钟变回自己，用专业的知识去设计。
在感性和理性之间随时切换。
据说乔布斯也使用类似的方法，才使得没有任何知识的孩童即使没有任何引导也可以拿起一个iPad操作自如。
换句话说，乔布斯有能力把自己后天获得的知识和经验都至少暂时性的忘掉了，模拟进入到了孩童的意识里，于是明白了他们如何看待世界。
我们从一个地方到达了另一个地方。如果我们再也回不到原来那个地方，只能呆在现在这个地方，或者只能不断往前走，那我们并没有真正的进步。
如果我们无论走到哪里，我们都能随时的回到曾经呆过的地方，又能随时的走出来，那我们算是有了真正的进步。
从这个角度可以理解一句老话的意思：放得下，才拿得起。
我们都成了有知识有经验的人。但我们能够回到一无所知一无所得的本初吗？
体会一下把自己变成傻瓜的状态？
把理性关掉了，大脑停止运转。情绪也平复下去了，心境清净。像一张白纸，但同时也保持柔软的开放，感知一切的外在和内在，看看在碰到某种情况，比如看到一个产品的界面时，本心里会跑出来什么。
像马化腾这样的产品经理的意思是，你得把脑子和情绪都停掉，才能洞察最源初最底层的本心。
张志东说了第一层，你得把情绪克制住。然后张小龙换了个方式说了同一个意思，你得保持理性。接下来马化腾又说，你得把理性也停止运行，才能体会到真实的世界。
真正的理性，是知道理性的局限，知道在什么时候放下它。
真正的理性，是明白每个人的理性和情绪都是不同的，它们常常相互障碍。
真正的理性，是了解到自己的情绪和理性，都是阻挡自己看到真实世界的障碍，要把他们同时放下。也就是，不再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能随时感知到别人的想法和情绪。甚至能看懂彩虹在说什么，能听懂鸟在唱什么，能知道一颗星星的生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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