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杀中干
2019/3/21 20:07:51盧 卢泓言
有大公司最近在“杀中干”，要砍掉10%。中干，中层干部，是部门总经理这一层。下面是总监，也就是带着几个组长/经理、直接参与一线行军战斗的基层干部。上面是vp及以上，高层干部。
华为是每年都要杀掉10%的总经理，规则一贯，没话说。可是以前不杀，一直和和气气，好像要对你好一辈子，然后忽然从梦中惊醒，立马来个回马枪，要杀。这相当于“严打”，同样是斗殴，在一般时候是拘留，可严打时期就是判刑。为什么会有这个反差？当初的设计，想要中干这个群体干什么？没做好是他们自己的原因还是上面的原因？杀中干跟大裁员不同，它表示结构有问题。
中干并不无辜。人家杀你是因为你不出好活儿，这几年出不来好活儿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有这一天。能坐上中干这个位置的，不会幼稚到没有发现问题。可是温水煮青蛙，大公司是温水，中干是青蛙。这不只是某一家大公司的问题。
中干，这个名词本身就可以琢磨出足够的滋味：夹在高干和基干的中间。不是大脑，不能做重大决策，那是高干的事。也不是手足，不具体指挥干活儿，那是基干的事。两头不占，就是枢纽。枢纽有枢纽的价值，尤其在高速前进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是当速度降下来或者出问题的时候，两头一挤压，枢纽承受的压力是双向的，双倍的。
要不在这个位置上受压，就得动。往上走，高干的位置太少，绝大多数上不去，大脑的活儿真不是人人能干的。往下走，公司没有降级使用的惯例，自己没有压力，就在中间稳住，是最舒服的状态。假如去干基干的脏活累活，越级指挥，绝大部分人不愿意走回头路，而且也会被基干抵制。
越级是大公司的常态，因为总有相当一部分人会担心被人架空，以及伺机架空别人。高干有越级收复人的动力，基干有越级汇报的欲望。为了抵制被高干和基干联手架空，中干在中间上传下达，左右逢源，寻找空间，实际上是空耗自己的能量。精力错用了地方，没有用于生长，而是用于腾挪，虽然是被迫的。
可是对于大公司，中干又不可或缺。假如一家三万人的公司，40个vp及以上，300个总经理，1200个总监。总监一般都能透过下面的几个组长覆盖最底层员工，所以总监被叫做基层干部，实操地面部队。如果少了总经理这一层，vp对总监是1比30，管理起来确实有难度。但总经理这一层不结实，两头不讨好，也是客观存在。下面觉得你没用，还挡着我，上面对你不放心，不满意。中干这一层，被科层制捧起来，也是科层制的牺牲品。
有很多“公司大了，就难免如何如何”的说法，其实就是重力不可抗拒。人数、层级以及业务增多后的自然损耗。这是自然法则，是大公司不得不告别扁平管理而又最后被科层制拖累的原因，否则就难有创业公司的机会。
大公司对几百个中干的本意，是要他们发挥小脑的作用，几百个小脑带领各自的部门往前跑，各自是发动机，多爽。公司在扩张道上的时候，他们还有用。可一旦速度下来了，或者策略变化，扩张路线封死了，他们就只剩下枢纽的功能，性价比不高，然后被杀。
即使在扩张期，中干也很难做好小脑。大公司离不开用kpi来管理，常常kpi里还有很多细分的小kpi，巴不得把人五花大绑，绝大部分小脑被这个东西制住了。有kpi还不足够，大公司还有的是资源，最简单的事是套现资源完成kpi，而不是走窄门、做最难但最正确的事。
有胆量和能力扛住kpi还能自己跑出赛道的人太少，这种人更可能出去创业。几百个中干里，这种人占比乐观看也恐怕只有10%。大部分的人，一手有高薪，一手有资源，脑袋上顶着kpi的高压，不敢犯错，像被提线的木偶。
总结一下。中干是大公司的产物。天生就在跟重力做抗争。能升上vp就是逃脱了重力束缚，但大部分升不上去。大公司的制度又在他们身上添加一根又一根稻草：kpi，资源，周期。
三是一个好有意思的数字。好好想想看。
三生万物，三才天地人，道家的一气化三清，佛家的佛法僧三宝，基督教的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三个和尚没水喝，三国鼎立，事不过三，三人行必有我师，头/身/四肢，日月星，铁三角，三段论，上中下，老中青。三的结构里，中间那一个能上下触达，衔接两端。
对于一家公司而言，高层/经理/员工，就是三层，如果经理这一层自己裂变成了两层甚至三层，那整个公司成了四层甚至五层。四和三，是不是有本质的不同？相对于三，四是不稳定的。如果四是不稳定的，那么某一层就会逐渐成为或上一层或下一层的附庸。
小学时候，数学老师让我们拿三根木棍，首尾用图钉连起来，组成一个三角形，再用四根木棍，首尾用图钉连起来，组成一个四角形。神奇的事来了，三角形不可以动，它是一个稳定态，四角形可以动，它不是一个稳定态。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有牛人曾经在知乎上问：为什么不是二生四？为什么是三生万物？
我是这样想的，不一定对。不能是二生四，因为它只是一生二的重复。道生一，是无中生有，一生二，是自我复制，二生三，是阴阳和合而衍生子辈，这三种是最基本的生化方式，后面所有的数字都可以由这三个基本规则组合得到，于是有三生万物，而不是其它生万物。
当我们处于不是三的结构里时，好好想一下这个哲学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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