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约瑟之谜与任正非之解
2019/6/22 21:02:32卢泓言 卢泓言
吕洞宾是道家的一代宗师。曾经他的老师钟离权要教他点石成金之术。金子可以用来接济穷人。吕洞宾问“那这石头变成的金子又会再变回石头吗？”钟离权说“五百年后会变回石头。”吕洞宾就说“如此法术。兴利于五百年前之人。遗害于五百年后之人。故不愿学也。”钟离权就感叹“尔之正果当在我之上。”
李约瑟(1900-1995)是上个世纪西方学界的巨人。曾经担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科学部主任、剑桥大学冈维尔-基兹学院院长以及李约瑟研究所首任所长。他在「中国科学技术史」里提了一个响彻学术界的问题。“尽管中国古代对人类科技发展做出了很多重要贡献，但为什么科学和工业革命没有在近代的中国发生？”这个问题被称为「李约瑟之谜」。
吕洞宾早已为李约瑟解了谜。点石成金之术象征的正是科技。它们都是双刃剑。可以利人也可以害人。现代人主张“科技向善”。只是科技本身不能向善。善恶都在人心。吕洞宾不学点石成金之术。这正是出自善心。而若不顾有人受害而打着利人的旗号点石成金。可能正是包藏祸心。
点石成金兴利于前人却遗害于后人。这也是科技的局限。比如最普通的塑料。我们用起来很便利。可科技创造塑料的那一天起并没有同时创造出无污染的处理方法。现在塑料遍布地球每个角落。搁浅死亡的鲨鱼、海龟、海鸟的肚子里有大量的成片、成块的塑料。而塑料微粒已经在土壤和动植物的身体里不断累积。燃烧或者填满都有污染。不用等五百年。五十年里人类就会吃尽苦头。人类毫无节制的发展科技。源自我们顾头不顾尾的短视。
吕洞宾的见识能代表中国古人几千年的潜意识吗？我以为是的。观其言不如观其事。观其事不如观其行。直接看事实跟行为就好。明朝郑和七下西洋。发生的是通商跟和平。西方的大航海则带来了杀戮和殖民。既然不为掠夺。就不必有坚船利炮。既然无坚船利炮。也就不会有掠夺。这是逻辑自洽的。
“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民复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这是古人心中最好的生存方式。
即使做不到“老死不相往来”。有朝供体系就可以了。你送点礼给我。我也送点礼给你。你派几个遣唐使来。我也派几个取经僧去。纵使要打仗。诸葛亮“七擒七纵”只为相安无事。修长城只为自保。
现在有人说中国人没有信仰而西方人有信仰。我想这些人还是只看表象罢了。中国人是有信仰的。进到了潜意识里面。“日用而不知”。西方人是进教堂的。随口就唤“oh my God”。做的却可能是另一回事。
儒释道跟耶稣讲的东西本质都相通。一样是戒除杀盗淫妄。一样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一样认为爱人如己是人的真心本性。这几样基础的也是核心的东西都是大家共通的。并无矛盾。
耶稣说“有人打你左脸。把右脸也给他。”耶稣从没说过“你可以夺人的财产、自由甚至性命”。如果真听了耶稣的话。西方人不会殖民和贩奴。不会有十字军东征。美洲大陆的土著印第安人不会被屠杀。耶稣若真的保佑屠杀者。他又为何要自己屈死在十字架上。
94岁的马来西亚总理马哈蒂尔说。“我们同中国做邻居有2000年了，但他们从未试图征服我们。欧洲人1509年来到东南亚，两年就占领了马来西亚。”
亨廷顿说。“西方赢得世界不是通过其思想、价值观或宗教的优越性。其他文明中几乎没有多少人皈依它们。而是通过它运用有组织的暴力方面的优势。西方人常常忘记这一事实。非西方人却从未忘记。”以掠夺为常事。所以要有坚船利炮。有了坚船利炮。于是有能力掠夺。这也是逻辑自洽的。
如同桥水基金的掌门达利欧总结的。中国人数千年来的生活方式是自上而下的集体主义。而比如美国人近250年来的生活方式是自下而上的个人主义。
集体主义的这个“集体”即是泛指的所有他人。所谓“仁”就是两个人。一个自己一个他人。为他人着想。所以不会去点石成金。他人的集合即是“天下为公”。而个人主义者往往有“个人优先”的习性。接下来于是有“我国优先”就是自然而然。默克尔在哈佛大学呼吁“用多边主义代替单边主义”。也就是用集体主义制约住越来越膨胀的个人主义。
“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时常在嘴上说信仰而行动却背道而驰。这可能就是“忠信之薄而乱之首”的那个“礼”罢了。
科技犹如潘多拉魔盒。总需要有新技术去压制旧技术。一打开就收不回去、会有无穷尽的连锁反应。所以宁肯我受点苦。也断不能主动去打开。这是在魔盒打开之前的选择。是吕洞宾的选择。不过魔盒一旦被打开。那会是另一种应对方案了。
中国的领袖们几十年前给过一个答案。我要有核武器但不首先使用核武器。这是对付现代科技战争的解决方案。没有这个基础。很难有改革开放的顺利实施。国家统一和有核武器是构筑势能。改革开放是释放势能。后来不少国家都是照着这个剧本在走。
“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
我要有核武器但不首先使用核武器。这正是“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有而不用。就能把核武器的害处规避掉。而只用它的好处。有能力不被人屠杀。也不屠杀人。
任正非在美国正式封杀之前的15年就开始做“备胎”。所谓备胎。也是“我要有核武器但不首先使用核武器。”所谓备胎。就是有而不用。
方肘子冒出来质疑任正非。说“备胎如果好用。为何早不用？”很多人跟他是一个想法。说明了这些人骨子里的殖民思维。如果我有能力灭你那就一定会灭你。他们理解不了解决殖民问题的东方智慧。
任正非前前后后的讲话里大概解释了如何“备胎”。它包含几个方面。1. 我怕你断我的货。于是我也要自己做核心部件。这是向历史学习以及领悟人性的必然要求。2. 我有了核心部件却也要如常用你的货。甚至在你危急时帮你完善财务报表。不会趁你病要你命。而是共存。3. 你断了我的货。你也受伤。“共存”的背面是“共伤”。4. 你今天断我的货。如果你明天恢复供货。我还是接着要。日子照常过。共存是生存战略。长期执行。5. 让所有人充分理解和体验什么是“共存”。
这个“备胎”是中国古话“忘战者危。好战者亡。”的现代版落地。
“建立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一个伟大构想。如果华为不死。不死还能真正做到跟全世界所有国家合作。王道而非霸道。那华为把在商业上如何实现“人类命运共同体”示范了一遍。那时候人类就知道这个世界不仅仅有霸道与殖民。还有另一种方式即是王道与共存。否则人类可能只有科技争霸、至死方休这一条命。
华为具有如何的能力可以示范这个构想？首要是得有科技的能力。把中国人的短板补上。除了自力更生。依赖自己的国家这个统一大市场和自己人民的才智、勤奋。更要开放。去服务其他的国家和用好其他民族的人才。任正非说要花五六倍的工资去聘用比如俄罗斯的科学家。不过舍得花钱、价高者得不是谁的专利。如何能拿出比别人更多的钱。
早年北电网络倒闭的时候。爱立信和诺基亚拿走了很多的客户和专利。而华为花至少两倍以上的工资把北电的人连锅端。为什么诺基亚和爱立信不跟。原因之一是这会连锁引发所有员工工资的整体上升。连带影响财报。为什么华为出得起钱。因为不上市不用看财报。因为创始人把98.6%的股份做了内部员工持股。那些上市公司的外部投资者拿走的分红和股票增值。在华为这里都是内部员工的收入。这是真正的“耕者有其田”。
华为是一个东西结合的产物。它吸收了西方。保留了一些东方。它没有完全跟着西方走。在与西方的融合和较量里勇于不同。这种与众不同的结合让它具有了不俗的能力。
它再也不是“小国寡民。老死不相往来”。而是完全拥抱了一个开放的以科技和商业武装自己的新世界。任正非把人性对金钱和世俗成功的渴望利用到了极致。却同时自己对金钱严格的自律、对声名透彻的放下。任正非并不固守蔑视点石成金之术的东方传统。但又在企业内部利益分享和与世界共存这两方面体现“天下为公”。
整体上讲。华为这个现象。无非是在科技这个潘多拉魔盒被打开之后中国人提出的一种解决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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