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号学术｜周星：2017中国艺术审美变化现象的考察（节选）
2018/2/2 传媒1号
周星：北京师范大学2级教授，中国文联特约评论员，北京师范大学中国文艺评论基地主任
2017年注定是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年份,对于艺术文化而言，诸多政策发布，社会情状的多样变化，改变着艺术的发展面貌。无疑，中国共产党的十九大作为重要标志，将国家开始进入一个新时期呼唤告白天下，党的十九大是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决胜阶段、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的关键时期召开的一次十分重要的大会。
大会确立了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历史地位，就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一系列重大理论和实践问题阐明了大政方针。在关于文化方面，十九大报告提出“坚定文化自信，推动社会主义文化繁荣兴盛”的要求，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繁荣发展社会主义文艺，推动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发展。体现出党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认识更加清晰、更加深刻，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对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和文艺工作指明了前进方向。在此背景下艺术文化领域也发生了许多变化。这一年艺术多方面发展但起起伏伏，向新的目标跃进都需要我们来认真总结。选取艺术多领域在这一年度中的发展，是需要确认从何种角度综合观察，我们选取“秀”的表现景观入手，意在考察探究不断寻求回归现实的着实发展，落脚于艺术审美的关注上进行年度分析，正是为了促发向新时代探求美好生活实现的艺术走向。
2017年中国艺术考察的这一个角度，是包括探查中国的各类艺术，从电影、电视、戏剧、戏曲、美术、书法、舞蹈、音乐等多样比照中来衡量走向的共同规律。总体而言，时代转折朝向新时代的中国艺术发展的路径，在抗衡娱乐与期求审美的博弈中，似乎都呈现出一个试图凸显秀的景观，和摆脱秀的试图回归实在的生活这一种渴盼的矛盾之中。近年来艺术和市场纠结中，传播效应与表现的悦众成为难以摆脱的魔咒，也事实上成为影响艺术创作景观的重要因素。这期间，无论是电影市场的屈就时潮的小鲜肉热潮、美术拍卖的各种猫腻推高、书法借助协会职位的升降来影响价码的变化、电视呈现出不余遗力的让艺术表现屈就于精致的表演性等等，都带来影响审美传统的一面。但人们内心之中的感受表现性的秀与渴盼真切的矛盾性此消彼长，导致了艺术类型在曲折中发展。
1、先从电视开始，观察电视综艺揭示的秀景观。2017年在传媒上闹得沸沸扬扬现象中，浙江台关于《演员的诞生》栏目所发生的纠葛引人注目。年末《演员的诞生》发生了选秀组和上场演员袁立相互吐槽事件。袁立激烈的抨击《演员的诞生》邀请自己参加，说得天花乱坠，实际现场上却和所言大相径庭，她忍不住放上邀请人的截频信息来谴责内定内幕。大众传媒揭出的内幕实际上也掀开了娱乐大潮在走极端中，习惯而为的摆布作弄的“秀色”展示的机关。这件显然是典型呈现出传媒博取大众关注，而不余遗力的追求秀的景观后面复杂化的聚焦。电视在网络的冲击下已经产生了严重的不良倾向，各个电视台不遗余力的用自身秀的方式吸引眼球，期望拉住年轻人。大众理解的真人秀的节目角度，应是更多的看到真实的演员的状况,但事实上，无论从剧组设计到演员的参与再到幕后的评奖,以及到结果，常常匪夷所思。
当下的电视秀的景观就首当其冲是如何夺取大众的眼球，作为第一目标的设计出发点，犹如商业的售卖意图，隐藏在后的市场经济不遗余力的一种暴涨情况也日益明显，而文化产品的薄纸越来越难以遮掩。袁立暴露的是原本内部沟通好为观众设计有模有样的选拔，但事实上为了某些目的偏离了秀“真”的合理性，暴露了秀之不真内幕。按照袁立忍不住的愤怒所揭示的，是剧组邀请来参加节目并且一定会上位，而得到导师们给予的最后的竞争的机会，但是在最后关头却突然匪夷所思被一个所谓其他和评委有利益关系的演员PK下去。人们已经知道袁立本身性格直言不讳，既然如此也就意味着栏目选用她具有选择期望利用这一点的意图，而她已经离开了影视界六七年，正在做一个公益事业。因此，对于实在的生活的感知和答应允诺的认真，导致对节目组PK下去的虚的秀产生了怀疑。我们姑且不论节目组过去的所谓秀的规则之中，是不是有潜规则的一些基本的默认因素，但传媒机构自身掌握有节目的创设承续和游戏规则的话语权，无论是如何重要的选秀评委已经默认的规则，或者说电视台一直还秉承着传统的裁决和影响评判的主动权。“秀”的本质是让节目看起来一切都显示真，但内幕的揭开则显示大家都默认上场的竞争秀，与嘉宾的表演秀具有某种约定俗成。只是袁立不理这一套，揭开了典型的秀的内幕景观，也解开了基于节目好看的“秀”场真实，将时下基于获取受众关注的外在“秀”聚焦凸显在我们面前。电视娱乐的极端是只为谋取受众关注，时常忽略了本真的表现的内涵，无论是真人秀的节目还是电视台，对于包装而秀的默认乃至于推崇，显然在这一次袁立参与的节目中暴露无遗。艺术的虚拟自然是时常可见，为了节目好看，无论在剪辑上、编排程序上、选用人的PK上、以及被邀请的评委们自身服从电视台这些规则上都有自身创作规则，但竞争创设的现实，就是越来越多的栏目都在扮演的真和扮演的假之间混淆。这一次节目揭开的意义就是真假之间不揉沙子与选秀需要套路操作之间的撕裂。在一些理论家的阐释里，秀是一种电视以及文艺必要的展示传播需要，但它理当具有可把控的规则。在中国社会之中电视台对于秀所容忍的度越来越扩大，无边无际的为了秀而逐渐脱离了呈现的真实景观后，虚假部分的暴涨显然损坏了社会规则。人们不愿意看到越来越假的秀，人们对于电视秀的景观的假已经有了共识，因此也就不当回事未必都是好事。毫无疑问，对中国艺术和影像的表现假的景观的容忍，抵挡不住人们对真实的PK、真实的表演、真实的艺术的渴望。《演员的诞生》撕开的是遭遇日渐式微的电视依然值守的秀的景观的传统，却看不到对于真实真切追求丢失的危害。强调秀背后真实地在大众心目中被解释出虚空冷落的感知，是亟待改变。进一步说，秀色可餐似乎是大众的需要，为了秀机构不惜用各种方式来呈现出虚假的可观秀，却慢慢让自己也变得虚假起来的危险所在，秀的景观揭开未必是对栏目全盘否定，却需要惊醒：如果肆无忌惮的宣扬秀场虚伪并且为之变本加厉，则影响到我们的媒介真实性，也必然影响到大众对于秀的景观的无聊的认知。电视如何往下走，能弥补多少，需要真实之间把握的分寸，调试适应大众可观性和内心期望真切性的分寸，保持尚存的传媒权威，也把持人们心目中所谓秀的渴望的合理性，是生存的现实问题。最终的难题是满足真实的期望、真切的秀和真切的真实表现，则无疑是时代需要给予答案和改进方案。
从理论上来看,秀的本质是利益，近年传媒越来越看重表现的秀，是媒介性质如此还是世俗驱使不言而喻。而秀的本质是取悦，机构将自己单纯看成产出回报的企业，只一味造就秀场来适应受众，显然就偏离了秀表现的真切的程序。遑论文化传媒的机能不可丢弃，从审美的角度来说，屈就于秀的欲望和文化真实之间，双方的磨合越来越偏离开人们心目中所要看到的秀的真实度。造就秀的社会景观的推波助澜，使得社会越来越缺乏真诚。艺术是审美的满足与造就人的梦幻，如果是虚幻的满足，在一定程度上是需要有它表现的限度而不能逾矩。消费让这个秀的虚假越来越放大。消费者动机和求取消费的满足似乎是机构与大众共同所需要的，但是造就的虚幻满足并不是人的真实的精神满足的全部。电影看起来是造梦，但是它满足的是人们内心中的精神的真实，商业却呈现赤裸裸的动因将精神梦幻而不是精神性的享受，做成肆无忌惮的装饰，造成所谓的醉生梦死。醉生梦死的社会景观并不是社会正常发展的景观。因此，在醉生梦死的可能性和艺术审美的衰减之中，各种秀极大的鼓励了走偏门的取巧。可以肯定，人们心目中既要秀的一种虚幻的满足，但是还是期望真实的希望满足自己内心的真实，需要有梦幻但更需要的是艺术的文化。要害是人们要通过艺术的梦幻，看到真实的人生和真实的秀和真实的性格。
2、2017舞台秀的特例景观值得分析。2017年11月重要的舞台秀中发生了引发关注的维密摔倒事件，第一次维多利亚的秘密时装秀在中国上海举行，深受中国爱好者喜欢的超模奚梦瑶在T台上忽然被自己的衣裙绊倒，据说这还是维密少有的不可思议景象，尽管她依然露着笑容，但按照维密的规则，这一个最高端的模特展示不允许有任何闪失，因为千百次的训练实现的就是完美无缺，必须呈现出秀的最佳形象因此必须以严格的防备保证万无一失。训练的要诀不是保证失败后的优雅，却是不失败或者足以显示超模的应变，这是一种严酷的展示真实秀。奚梦瑶饿摔倒意味着和维密将来失之交臂。问题在于她摔倒还保持着笑的面容，却被媒体吐槽竟然在地上花了时间休整才被他人扶起来，可能还影响了整个超模展示的节奏。当众明星给予许多鼓励和赞扬的时候，却和人们认为这带着秀的形象产生了极大的矛盾。如果说维密的规则是一个严格训练的规则，不容差池是要显示真实的模特水准，容不得你来作假或者失误，(批评者提出国内明星秀场时常为了秀而故意摔倒曝光身体或者嚣张的表现胸器等等不良的现实背景)，为了取悦效果在维密绩效中表现最高端的秀，凸显的是模特素养的真实。这一认知的差距还在于，难免有以往的维密秀一只鞋松了或者掉了这样的客观事件，但高级模特是甩开鞋子若无其事的按照节奏继续下去。显然，这位最有希望的中国的模特有可能因为失败和处理失当，要在维密秀上销声匿迹。问题在于明星的问候无疑人之常情、大众的关切也情所自然，国内秀的坏习惯不说，职业精神的要求却必须苛责。这是一种绝对性的真实堵塞住任何作弄的作秀可能。不能忽略还在于模特上台后面，支撑的是你的艰苦的训练和你的职业精神，而不是日常上了多少综艺秀的得意而失却了职业主体的修养和刻苦养成。放开来看，是不是能纠正有意无意的秀的苦情虚假，乃至于跌倒后的痛苦或者惨不忍睹的“真实”打动人，完美实现职业操守的审美气性，是值得以此为训的。我们的电视可以用各种剪辑来遮掩诚信的真实，但需要建立真实的完美和隐藏在后面的严酷。这一次关于梦幻的秀，和人们真实渴望在维密真实秀的中国赛场上遭际值得我们的深思秀之真与真实的秀的价值。
3、审美观念变化探究。关于2017年秀的景观，不能不联系到人们提倡的眼球注意力的得失问题。在倡导注意力经济的认识引导下，暗含一种审美观念的变化，改变了传统的静观审美的传统而变成了流观审美。“静观审美”是我们熟悉的传统，其基础是审视感悟审美对象的内涵和形式，依靠沉静时间和修养，来对审美对象不断的揣摩思考，投入进自己的情感获得感知。因此，静观审美是一种创作者的情感，和欣赏着情感之间构成了一种共有的审美关系。这也是基于理解良好创作实现完整性，即完整的从创作构思表现到欣赏的整个过程。但是这种传统审美需要时间审视实现升华审美，和创作者的文化与欣赏的文化区位构成一种对应关系。然而网络时代动态的“流观审美”，改变了沉静欣赏习惯，在乎注意力和消费的技术性，其依托于视听的第一感知是否夺目，故而无暇深入体味。当人们眼球看不到对象的吸引力时，经济效益不足也不能亮眼的时候，就迅速的闪过而未及深入，真正审美的内涵性的价值就容易被忽略。然而无论是时代的审美取向的变化，还是市场引导的变化，即刻性消费的培养导致静观审美与注重内心和思考精神被慢慢淡抹，注重外在的喧闹和动感成为审美的基础。在这样的潮流中流观审美变成了占压倒性的一种趋向，改变的欣赏者也影响着创作的心态和内涵的提炼。我们已经看到动态性的流观审美和静观审美的审美趣味的抵触性差异，朝向只注意及时性消费感觉，可以前推到超女时代以来的十几年，所形成的所谓参与性第一，罔顾欣赏也缺乏静心感知美，逐渐形成淡漠对于美的尊贵性的敬畏心态。觉得自己的参与就是快乐，即刻能够发挥出自己参与性就是快乐感取代了欣赏意义。因此校园的学生演出的联欢型或宿舍表演性的所谓艺术活动，蔓延开去替代需要庄重的培养和贵族式的欣赏。从生活美学的角度带来的变化，导致审美越来越趋于自我感受和低端快感，无暇超越参与去体味揣摩和汲取审美的精神力量。简言之，秀成为了审美的一种重要动因，延伸到只重所谓的参与，过于注重我的存在，却实际上忽略客观存在的审美价值。偏激的参与就是快乐和快乐就是审美，事实上取消了自我独立性，也取消了旁观的审美和审丑。也许需要改变并且廓清精神的涵养和体味升华的连带关系，不能静观升华，缺乏涵养和修炼，只会导致秀在很大程度上成为流观夺目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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