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臂搁里赏雅趣|赵畅
2023/1/18 7:45:00 朝花时文

文 / 赵畅
说起竹臂搁,或许多数人觉得陌生,这毫不奇怪。毕竟,那是早年的文房用具。然而,当我们拭去时间的尘埃,当一枚枚泛着温润包浆的雅致竹臂搁出现时,我们会目不转睛、爱不释手。
竹刻真正被称为艺术是在六朝,唐时取得长足发展。或许因了竹子天生拥有平淡、清气、朴实的特征,其虚心劲节、弯而不屈的品质,一直受到文人墨客的推崇,加之明代下半叶竹刻艺术家在社会上崭露头角、赢得一席之地,致使竹刻艺术风生水起。明末清初,竹刻日趋盛行,竹臂搁也成为文人案头的喜爱之物。

竹臂搁的题材广涉山水人物花鸟、书法诗词、警句格言,此外更难能可贵的是,竹刻者运用阴文雕、阳文雕众多技法,让竹臂搁的“百花园”花团锦簇。
清代金元钰编著的《竹人录》中说:“今流传人物花鸟笔筒,及行草秘阁,秀媚遒劲,为识者所珍。”这里的“秘阁”就是指“臂搁”。对于竹臂搁,马未都先生有过这样的诠释:臂搁的形状是竹形瓦面,所以用竹子来做最合适。一般都是裁一节竹子,纵向一分为三,正好形成一个瓦面。臂搁能防止把墨迹蹭脏。古人写字,先在最右边竖写一行,再往左边写。过去古人要求自己悬肘、悬腕,悬空写字。明朝人的大袖子都比较长,写字的时候速度快,有时这行没干透,就要写下一行,很容易蹭脏衣服或蹭脏字迹。在这种情况下,臂搁就起作用了,把它罩在刚写好的那行字上,臂搁是中空的,不会蹭脏字。写一行挪一行,等你挪到第二行的时候,第一行的字就干透了。

清代竹刻山水纹臂搁
我能对明清时期的竹臂搁一饱眼福,得感谢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关宝琮先生。他举办了一个明清竹刻藏品展览,为此对包括竹臂搁在内的700多件竹刻藏品进行了整理。看着展出的精品,令我想起一段有哲理的话:“竹刻艺术,不光是在竹子上刻字刻画,而且是懂竹性,得其神,还其魂,将竹子的灵性和竹人的情感与思考融于一物一器。”
观展时,我印象深刻的是一对没有署名、刻着书法的作品。刻的是郑板桥的对联:“开缄见古人消磨岁月书千卷,闭户无尘事啸傲乾坤酒数杯。”其所刻字样与郑板桥的书法几乎完全一致,如果说,郑板桥“用笔方法多样、结体进行夸张、章法布局又似‘乱石铺街’富有节奏韵律感”的书法特点早已为人所称颂的话,那么竹刻者将其书法神韵表现得淋漓尽致,怕是非普通手艺人所为了。
还有一件由名家周芷岩署名刻制的竹臂搁,竹面上刻了三片大小各异、形制不一的树叶,细细欣赏,叶脉清晰灵动,叶齿依稀可见,整幅作品简约灵动、匀净爽适,给人以清风拂面的动感。若论技法,则属于典型的浅浮雕技法——或平刀直入,或薄刀轻披,正可谓“神明于规矩之中,变化于规矩之外”。这与周芷岩擅长的技法相吻合,他以浅浮雕及平刻为主,不借画稿、以刀代笔,直接在竹筒或竹片上刻山水、树石、丛竹,创造出凹凸皴法的“平地花纹刻法”。

留青阳文金城画饯春图竹臂搁
我经常去收藏市场转悠,也会有意无意地关注竹臂搁。说来也是巧了,一次,我发现了一对包浆醇厚的书法竹臂搁,估摸是清代之物。我问地摊主人:“这是谁的作品?是什么年代的?”她答不上来,只说这对竹臂搁是从乡下一位老先生那里收来的,“应该是好东西”。几经讲价,我便将其收入囊中。持“宝”回家,细加端详,我竟喜出望外。原来,这枚竹刻作品上的内容是林则徐赠送友人的一副对联。我知道,林则徐的楷书中正而大气,风格介乎欧、颜之间,更兼竹刻者运用骨力感、顿挫感、节奏感颇强的阴文深刻之法,自令这枚竹臂搁上刻制的规整、洒脱、厚重之楷书特点,与原作品纤毫无差。
还有一件友人与我“交换”的留青竹臂搁,我甚是喜欢。不只是因为上面刻制的是李白《送贺宾客归越》,还因为意趣盎然的留青竹刻技法,恰如其分地描绘出竹林里流淌着的起伏波浪。留青也称平雕,是用竹子表面一层青皮雕刻图案,把图案之外的青皮铲去,露出竹肌。竹材干后始能奏刀,此时表皮已由青转白。所谓“迹若粉描”,与留青之花纹正合。如今十多年过去了,竹肌始由淡黄而深黄、由深黄而红紫,竹皮与竹肌的色泽差异越来越明显,其书法部分也越清晰突出。
不知为何,每当面对一件竹臂搁作品时,我的眼前就会出现这样的画面:一位竹刻大师正襟危坐,手握的刻刀准确地裁呀刻呀剜呀剔呀,于是乎,一幅幅形神兼备的书画便神奇地立了起来。突然想到,让这般由人、工具和竹共同参与完成的,融书画意、翰墨趣、刻刀味为一体的竹刻艺术“活”起来,走进我们的生活,这是否应该成为一种情怀与追求呢?
图片来自新华社、澎湃新闻
(刊于2023年01月05日解放日报朝花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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