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库叔的印度朋友关心的一个问题想到……
2023/4/25 20:39:21 瞭望智库
图文 | 唐璐 新华社驻科伦坡、孟买前首席记者
编辑 | 蒲海燕 瞭望智库本文为唐璐于2023年世界读书日，在瞭望智库“思·享读书会”“链接——当下与未来”主题交流活动上的演讲实录。
做驻外记者时，每到世界读书日，我都想应该就观察到的当地读书文化写个观感，却阴错阳差一直没有抽出时间。这次瞭望智库的“思·享读书会”活动终于让我有机会分享对印度和斯里兰卡这两个国家阅读文化的观察。
我曾经在印度留学、做访问学者和担任记者，前后有大约20年时间，2017年转到斯里兰卡驻外后，很多印度朋友都很关切地问我，到底是印度好还是斯里兰卡好。就生活条件和环境而言，斯里兰卡肯定比印度惬意得多。唯一让我感觉不爽的是，斯里兰卡不像印度那样有那么多有品味的书店让我消磨时光。我更不可能像在印度那样与很多记者、政客朋友约会都选在书店见面。
其实，在斯里兰卡工作时我所住公寓楼下就有一个当地最大的图书连锁店。或许是书店里适合的书种类太少，我多半是为了买书才去逛书店，而每次去书店总会勾起对印度书店的怀念。
印度鲜有超大规模书店，尽管一些大型书店与时俱进也在大型商场设立了柜台，但这种书店并无特别之处。这些年来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以至于只要去这个城市就一定会光顾的，大多是有故事的书店。在我看来，书店从来不只是关于卖书的地方，它们充满了故事。
作者喜欢的事实与虚构(Fact&Fiction)书店一角。
1孟买街头书街
这条书街位于南孟买一条繁华街头的人行道上，已经有60多年历史，不仅是读书人的天堂，也成为孟买的一道风景线。
在这里，人们可以买书，也可以从书商那里“借阅”。书的种类从经典到最新畅销书，从小说到非小说，从诗歌漫画到学术书籍，从原版到二手书乃至价格合算的绝版书，这条书街简直可以说拥有一切。
一对情侣在孟买书街的书摊前选书。
书街共有十几个摊商，摊位之间都用高高的书墙区分。这里的书不像书店那样按照种类排列，而是按照书的个头来码放。
令人叫绝的是，书街上的老板们个个业务精湛，对书籍和作者都十分精通，只要说出书名或者作者，他们不仅能迅速从“书堆”里取出你要的书，还能很快推荐一些与你读书兴趣十分吻合的书。所以只要我去这条书街，每次都会拿起一本又一本，直到捧不下。
如果对某本书实在拿不定主意或者只想翻看，可以先缴纳全额押金，过几天还书时老板会退回75%的金额。对我来说，这条书街简直就相当于一个可以出借任何书籍的大型图书馆。
2新德里汗市场的巴赫里森书店(Bahrisons)
这家成立了70年的书店其实和多数印度书店一样，门脸很小，一进门就会看到从地上一直摞到天花板的书籍。尽管空间狭小，但它却因为始终与顾客保持亲密联系而闻名。
巴赫里森书店(Bahrisons)内部空间狭小。
最初喜欢这家书店，因为这里总能找到我关注的国际关系以及政治学类书籍。去的次数多了，才发现这里不仅有想要的书，还有非常和谐的氛围。老板总是彬彬有礼地关照每一位顾客，书店里还有一个服务水平特别高的店员，他总能成功地帮助顾客找到书籍。再后来，从印度记者朋友那里，我了解到更多关于书店以及那个店员的故事。
巴赫里森书店的很多顾客都是当地精英，有政客、外交官、记者、作家等。那位我喜欢的店员叫辛格，是一个辍学大学生。他每天都在研究书评和读者需求，了解所有常客的读书偏好，可以主动为顾客准确地预留他们所需要的任何版本书籍。他能在几秒钟内找到顾客索要的书籍，如果没有，他也知道24小时之内可以从哪里得到它。当地很多人把辛格称为德里知识最渊博的书店服务员。目前他不仅是新德里收入最高的书店店员，也深受当地书籍爱好者的喜爱，很多名人来到书店都会点名要求让辛格服务。
新德里收入最高的书店店员辛格。
由此看来，尽管印度的书店业受到网络冲击，但一小群拥有高度忠诚客户群的书店仍在蓬勃发展。而它们之所以成功，部分原因或许就归功于培养了很多像辛格那样非常称职且能够驾驭书籍的员工。
3新德里的事实与虚构(Fact&Fiction)书店
这家书店是我1996年在印度留学时最常去的，坐落在一个小商区的街角。书店老板从来不会把时下最流行的书籍摆放在前台以招徕读者，用来吸引读者注意的都是经过他自己研究向读者推荐的书目，所以我在这里总能找到很多非常小众的书籍。
事实与虚构(Fact&Fiction)书店老板维克拉姆坐在柜台后。
每次去书店都会看到老板要么坐在柜台后面的桌子旁读书，要么在厚厚的出版商目录上圈圈点点。老板和很多来书店的常客都是熟人，一次聊天时他自豪地告诉我，他的常客中有不少作家、学者、记者，在他们年轻时就经常光顾这家书店，“如今他们的书已经在我的书架上”。这家书店和老板都给人留下美好印象，我总会挂念它，每次去新德里都会光顾一下。
2015年8月读报时，我偶然发现一条新闻，“这是一个悲哀的时刻，连锁店、在线零售以及电子阅读器和平板电脑正逐渐将街角的书店淘汰，新德里最受欢迎的独立书店之一事实与虚构(Fact&Fiction)书店即将关闭!”
直到那时，我才知道自己喜欢的这家书店原来如此有名气。书店老板维克拉姆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他之所以选择开办这家书店完全是出于对书籍的热爱，拥有一家小书店的优势在于，可以对书籍有极度的选择性，可以让书店更加不拘一格，为此他会在城市各个角落精心地为读者寻找书籍。
在谈到为什么要关闭书店时，维克拉姆表示，书籍是高度触觉的物体，不能单独在互联网上出售，书商的角色充其量只能被描述为一种策展人。当每本书都只是在互联网上陈列时，这个功能已经变得多余。所以他的书店最终“伤感地离去”。
虽然这个书店的结局有点悲哀，但它的确反映了印度许多小书店的现状。好消息是随着新冠肺炎疫情结束，印度的图书市场已经开始活跃起来，许多实体书店目前都在计划扩张。前面提到的巴赫里森书店甚至于疫情期间在新德里一家大商场开张了一个很有现代感的连锁店。
据我观察，虽然印度不像很多西方国家有一个整体强大的阅读文化，但是阅读在印度社会精英阶层中非常盛行。在新德里等大城市，隔三差五就会举行有各界精英参加的新书发布研讨会。几乎所有主要面向精英的印度英文报刊都会通过读书专栏定期介绍新书或者发表书评书摘。
作者(左二)在新德里举办的一场新书发布会上发言。
印度媒体上也会不时地发表政客或者各界专业人士的读书目录。从政客的读书单可以看到，他们涉猎的书籍大多与社会科学相关，有些具有很强的专业性。精英不仅读书也大量著书，即便是在政坛上相当活跃的政客也会不时发布涉及各类主题的专著。
而在识字率非常高的斯里兰卡，受制于各种因素，阅读习惯似乎并没有得到良好发展。斯里兰卡人自己反思说，缺乏广泛的阅读文化是影响本国发展和提高国际竞争力的障碍之一。
斯里兰卡最现代化的书店SARASAVI进驻科伦坡大型商场。
去年斯里兰卡议长阿贝瓦德纳曾经在议会上披露了该国议员的阅读兴趣：225名议员2021年从议会图书馆借阅的书籍只有330本，其中122本属于小说，94本是政治类，27本是社会学，仅有11本属于经济学。他表示对大多数原本需要提高议政能力的议员仅阅读小说感到非常尴尬。这一个简单数据或许也从侧面反映了斯里兰卡缘何治理能力弱，以致整个国家被目前这场前所未有的经济危机所困扰。
由此我想到，读书从个人角度看虽然比较私人化，但就国家而言它将关乎每个民族的精神境界。老一辈革命家周恩来在少年时代就已经喊出“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当今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这句话一点也不过时。在世界读书日之际，让我们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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