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经济停滞了20年，为什么依然是最值得借鉴的国家？
2022/12/24 9:00:00 哲学之路
日本经济泡沫破裂及随后“失落的二十年”，是20世纪最重要的经济事件之一，也是各国经济学者研究的热点领域。中国和日本作为毗邻的亚洲经济大国，在经济发展路径和模式上具有诸多相似之处，而这一段历史经验正可以作为中国经济发展的“他山之石”乃至“前车之鉴”。
东京政策研究大学院大学兼职教授伊藤隆敏、东京大学大学院经济学教授星岳雄在《繁荣与停滞：日本经济发展和转型》一书中指出，日本经济从二战后至21世纪第二个十年的发展与转型历程，特别是通过高速增长实现起飞和赶超，应对经济崛起之后的贸易冲突、增速下降和人口老龄化，泡沫经济的产生、破灭与“失去的20年”，以及之后的经济结构调整与转型，有助于我们了解日本从贫困走向富裕的整个发展历程，并从中汲取经验和教训。本文为该书前言，分析了日本经济概况以及日本经济为何值得我们研究借鉴。
截至2017年，按照以市场汇率折算成美元的名义GDP(国内生产总值)计算，日本是世界第三大经济体。美国经济规模约为20万亿美元，其次是中国的12万亿美元和日本的5万亿美元。其他位居世界前十的经济体依次是德国、印度、英国、法国、巴西、意大利和加拿大。以人均收入(GDP除以人口)计算，2017年日本排名第25位，而美国排名第9位。
以往日本在这类经济成就的国际比较中排名更高。例如，1990年日本的GDP为3.1万亿美元，而美国约为6.0万亿美元。当时美国的人口大约是日本的两倍，日本的人均国民生产总值(GNP)为25 380美元，实际上高于美国的23 848美元。这些数据均来自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2019)。
经过长期的快速增长，1986年日本的人均GNP首次超过了美国。从1955年至1973年，日本GNP年均实际增长率(经通胀调整后的GNP增长率)超过10%。尽管在1973年之后有所放缓，日本经济在1973年至1988年间的年均实际增长率仍达到5%。因此，截至1988年，日本经济的规模扩大至1955年的9倍。同样在这33年中，美国经济规模仅增至1955年的2.67倍。此后，日本进入了一个几乎零增长的时期，这通常被称为“失去的20 年”。2010 年，中国的GDP 超过了日本，然后在2017 年，中国的经济规模达到了日本的两倍。
鉴于日本经济在20 世纪90 年代和21 世纪头十年的停滞，而中国崛起为亚洲最大的经济强国，有人认为日本经济已无足轻重，仅是历史上的一次小波澜。我们认为这一观点毫无根据。作为一个当代的经济体，日本经济仍然值得研究，即使对那些原本对日本没有兴趣的人来说也是如此。在此，我们给出了应该对日本经济感兴趣的六个理由，这与日本的历史、现状和前景有关。
第一，20 世纪五六十年代日本经济快速发展的模式对发展中国家而言仍有积极的借鉴意义，包括中国在内的其他亚洲经济体在此后的几十年中也重复了这一模式。
正如我们将在后面章节中讨论的那样，日本的高储蓄率和高投资率极大地促进了资本的快速积累。日本工人和雇主之间建立的长期关系使许多工人积累了技能和经验等宝贵的人力资本。日本的产业结构及其相互竞争的企业集团，也对日本经济的优异表现贡献良多。交叉持股使企业管理层能够专注于长期项目而非短期绩效。所有这些因素促使日本企业每年生产更多的产品。在经济快速增长时期，货币和财政政策也为该国取得的经济成功提供了支持。货币政策成功地抑制了通货膨胀，1973 年至1975 年是仅有的例外。财政政策为大规模制造业所需的基础设施提供资金。日本取得的经济成就应该更多地归功于自发性的私人部门，还是归功于政府的经济指引，这一问题仍然悬而未决。
第二，日本在20 世纪七八十年代成功地放松了对金融市场的监管，取消了对国际资本账户的管制。
这个国家从一个金融封闭的经济体转变为一个完全自由化的经济体，且没有经历任何危机。这与20 世纪90 年代和21 世纪头十年许多新兴市场经济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由于对金融自由化管理不善，这些经济体陷入了货币危机。日本金融部门在20 世纪七八十年代渐进且稳定的自由化，为实现这类转变提供了一种更为可行的模式。
第三，日本在20世纪90 年代晚期经历了一场大规模的银行业危机。
这主要是由于20世纪80年代末期信贷繁荣期间(俗称泡沫时期)发放了太多高杠杆的贷款。当泡沫破灭时，许多贷款无法偿还。如果政府及早采取有力的行动，本可以防止这个问题演变成一场全面的银行业危机。然而，政府并未及时干预，不良贷款问题依然存在。日本的经历为所有其他国家提供了一个重要教训，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都想知道政策制定者能做些什么以抑制泡沫，以及在泡沫破裂时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第四，日本是现代世界上第一个陷入持续通货紧缩的国家。
日本银行(日本的中央银行)成为第一家采取零利率政策和量化宽松的中央银行。即使采取了从当时来看极度扩张的货币政策，日本经济也需要十多年的时间才能摆脱通货紧缩。日本通货紧缩的经历和非常规货币政策向其他发达国家展示了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并迅速蔓延至欧洲时，该采取何种措施。例如，在2008年出现严重的金融动荡时，美联储果断采取行动，防止经济陷入通货紧缩。
第五，日本是一个快速老龄化的经济体。
出生率下降和平均预期寿命延长意味着老年人(退休人员)与年轻人(劳动人口)的比例一直在上升。这种变化给社会和经济带来了极大的挑战。以现收现付制为基础的养老金制度面临巨大的压力，代际不平等不断扩大。由于缺少缴存养老金的劳动者，这可能使当前的养老金制度难以为继。最早出现在日本的这种人口结构转型，许多发达经济体也正在经历，其他经济体则紧随其后。因此，研究日本的经验，意义极其重大。
最后，日本的公共债务已经达到和平时期前所未有的水平。
在过去20年间，许多人预测日本的政府债券市场将经历一场危机，例如债券利率大幅上升。但到目前为止，这些预测都被证明是错误的。在不扰乱市场运行的条件下，政府债务与GDP之比能上升到多高？日本可能为检验这一问题提供了一个很有价值的案例。
我们在本书中采用标准的经济学框架来研究日本经济。虽然日本经济在某些方面似乎与经济学教科书中通常的模型大不相同，但是， 标准的经济学原理还是有助于理解这些看似独有的特征。从这个角度看，日本并非例外。
本书的其余部分组织如下。第2 章简要回顾了二战以前日本的经济发展，指出之前几十年的经济发展是战后日本经济腾飞的根源和基础。第3 章讨论了20 世纪50 年代至21 世纪第二个十年该国的经济增长，强调日本在三个增长阶段的转型，即快速增长时期(20 世纪五六十年代)、中速增长时期(20 世纪七八十年代)和低速增长时期(20 世纪90 年代到21 世纪第二个十年)。第4 章讨论了经济周期和围绕增长趋势的波动。
第5 章是金融体系的监管，这在20 世纪90 年代成为日本一个特别重要的议题，当时日本银行不良贷款激增。日本在遭遇了1997—1998 年的银行业危机之后，监管框架才得以加强。第6 章描述和分析了日本的货币政策。多年以来，日本货币政策的重点从传统的逆周期政策转变为非常规政策，包括零利率政策和量化宽松政策。接下来，第7 章分析了日本的财政政策。直至1965 年，日本一直坚持预算平衡原则。20 世纪70 年代，日本开始发行规模可观的政府债券。但是在80 年代后期出现经济繁荣时，预算赤字有所下降。在20 世纪90 年代和21 世纪头十年的低增长时期，政府赤字和债务再次飙升。没有任何措施可以改善这种状况。
第8 章研究影响经济活动的人口结构因素。为了说明总储蓄率如何确定，我们引入了一个世代交叠模型，其中每一代人都遵循生命周期模型。日本的经验总体上与这一世代交叠模型的理论预测结果相一致。随着日本社会的老龄化不断加剧，日本经济可能会呈现低储蓄率、低增长率的特征，养老金体系将面临严峻挑战。第9 章讨论与产业政策和产业结构有关的主题，产业政策的作用在过去几十年中已经发生了变化。第10章讨论日本的劳动力市场，在过去，这一市场被认为是独一无二的。工人们一般在一家企业里工作，并在那家企业中不断晋升，这被称为终身雇佣制。日本劳动惯例的其他特点也支持这种做法，比如年功序列工资制。终身雇佣制一直在被弱化，但这种做法在日本仍然比在美国更为普遍。
第11章和第12章涉及日本经济的国际方面，分别是国际贸易和金融领域。在实行固定汇率制度的时期，出口被认为是日本经济发展和增长的关键。如果出口减缓，经济增长也会停滞不前，以减少进口原材料所需的款项。因此，国际收支状况成为经济增长的制约因素之一。1973年以后，当汇率浮动时，国际收支平衡就不再是那么紧要的问题了。日本仍然保持经常账户盈余。当经常账户处于盈余状态时，金融账户必然表现为资本流出。随着时间的推移，日本累积的国外资产大幅增加。其中一些是对外直接投资，另一些是对债券和股票的资产组合投资。第13章回顾了半个多世纪以来美日经济关系的演变。日本对美国的巨额贸易顺差经常引起两国之间的冲突。
第14章全面考察了“失去的20年”，力图从这一时期日本政府的政策应对中总结可以吸取的经验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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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深入、细致、全面地介绍了日本经济从二战后至21世纪第二个十年的发展与转型历程，特别是通过高速增长实现起飞和赶超，应对经济崛起之后的贸易冲突、增速下降和人口老龄化，泡沫经济的产生、破灭与“失去的20年”，以及之后的经济结构调整与转型，这有助于了解日本从贫困走向富裕的整个发展历程，并从中汲取经验和教训。
严谨的学术训练和丰富的政策经验，使本书两位作者对日本经济的历史经验、主要特征、运行机制、面临的挑战与政策应对有着深刻的认识。本书是对日本经济发展历程全景式的描述和解释，适合对日本经济感兴趣的普通读者和专业人士阅读。
繁荣与停滞：日本经济发展和转型
作者：伊藤隆敏 星岳雄
译者：郭金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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