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了我爸20多年,直到一通电话戳穿了他的假面
2022/11/1 10:00:00 知否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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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向前
来源 / 读者(ID:duzheweixin)
头痛欲裂的我,晚上八点多就上床睡觉了,迷迷糊糊听到电话响个不停,起初不想理,奈何铃声太过刺耳,还是接了。是他打来的,不用他开口,我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果然,先铺垫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才进入正题:“谈得怎么样了?今年能结婚不?你还打算晃到什么时候?”
催婚,已经是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了,也是我跟他现阶段的主要矛盾。
从最开始的极度厌烦,到后来的麻木,再到现在的顾左右而言他,明目张胆地迂回,他没有戳穿我那逃避的心思。
或许是头痛的原因,在他越说越离谱的情况下,我开始反击,我们各有各的论点,都提高了音量,冲着手机那头自顾自地喊着,全然不听对方在讲什么。
最后,我吼出一句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结束了这场长达一个多小时的争执。
世界一下安静了,我能清楚地听见楼上小狗跑来跑去的声音,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我能想象他被气到发抖的样子。我又一次吵赢了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占领了关系的制高点。
作为一个曾是留守儿童的95后,我的父母只有在春节时才会回来,小时候,我对“爸妈”二字没有什么概念,只知道有两个叫“爸妈”的年轻人一回家,就会有好看的衣服和好吃的糖果,他们会争着给我穿衣、梳头、洗脸,时不时还用大白兔奶糖哄我说几句甜言蜜语,又或是问那个经典的问题:“妈妈好还是爸爸好?”
都好。只不过,他们明媚得让我想亲近却又害怕。
等到后来再大点,家里经济好了些,我们每年能见上两次面。一次是春节,另一次是暑假。那时特别流行暑期将孩子送到外出务工的父母身边,一来是出去玩儿一趟,让孩子见见世面;二来是让孩子跟父母亲近亲近。
我第一次被送上去深圳的长途大巴时,很是兴奋,炎炎夏日,感觉车窗灌进来的风都是凉的。
车上小孩很多,我们吵着闹着,20多个小时的车程,很快就过去了。
山那边有海,这句话是真的。
我第一次到海边,只想在沙滩上滚几圈,再把鹅卵石和贝壳都捡回家,不过那时我已经是个12岁的姑娘了,开始在意“脸面”了。
我在海水里跟其他小孩闹成一团,我爸就在周围看着我,我被海浪拍翻时,他总是第一时间将我拽起来。
我在海水里泡了一整天,脸和胳膊都被晒脱了皮,他一边笑我贪玩儿,一边又很心疼地带我去看医生。
不知他从哪里听来的女孩儿要富养,于是在我的吃穿用度上,变得很大方,我妈现在还说,那些年给我买的小皮鞋都是几百一双的。
这些事我全然没有印象,那时的我还不会因为一件漂亮衣服和一双好看的鞋子而开心,反而会因为吃了校门口的垃圾零食而感到心满意足。
大概天下父母都有一颗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他当然也不例外。
他小时候因为家里穷,被迫辍学,十四岁就扛着麻袋一个人离开了熟悉的山村。
他是家里的老大,穷人家里的老大,苦和委屈如影随形。
他深知读书的重要性,所以对我的教育很重视。我们家是村里第一个装上固定电话的,他一有空就会打电话回来问我的学习成绩。很长一段时间,晚间的电话铃声,成了我的噩梦。
他跟我没什么话说,但和其他人很能聊,路上随便一走,遇上的都是熟人,跟谁都能聊一阵子,我站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等他,看见他爽朗地哈哈大笑,眼睛眯成一条线,我实在不理解。
时间像是开了倍速的进度条,我还没摸到人生的方向盘,转眼就快三十岁了,也是在某个瞬间,我突然发现那两张脸没有了记忆中的明媚,只剩下暗黄的皮肤和长满皱纹的眼角。
而我,也没有成为一只凤凰。
我是无数平庸者中的一个,上着普通的班,拿着一般的薪资,日子平常又寡淡,明明感觉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就一眼望到头了?
如今,我确切地知道,我的人生轨迹即将跟他们的完全重合。我会跟一个同样普通的男人结婚,婚后会孕育子女,子女会慢慢长大,我也渐渐变成了他们。
我很害怕,明明自己都活得稀里糊涂,又怎么敢去为另一个小生命负责?
争吵时我质问他:“真的没有后悔生过我吗?哪怕一瞬间?如果没有我,你们只是辛苦一阵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辛苦一辈子!”
他很是笃定地吼道:“没有!”
那声音震得我有些发蒙,我的眼睛红了。
我们彼此相爱,只是都沉默了些。
我很羡慕那些“爸爸妈妈”喊个不停的女孩儿,她们总是将父母哄得喜笑颜开,家庭氛围十分欢快。反观我自己,连“爸爸妈妈”都喊不出口,都是喊单字“爸妈”。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女儿,讲不出什么甜言蜜语,也不会过多惦记他们,几乎不会主动打电话过去,他们倒是隔上一周或者半月就打给我,每次通话内容都大差不差,简单说几句就挂了。他经常笑骂我是白眼狼,我没有反驳,我连白眼狼都不如。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女儿,他却是个称职的父亲。无论是生活还是学习,他都竭尽全力参与,他会存下我每个班主任老师的电话,时不时地了解我的情况。
正因为他的积极,我在老师面前也有了一定的存在感,他们会格外关照我,所以那时我的成绩也还算不错。
亲戚来家里对着满墙的奖状连连称赞,那时的他总是一边受用一边又谦虚地说:“还差得远呢!”
我的叛逆期来得尤为猛烈,我将长期隐藏的坏情绪全部倾泻了出来。那时我们总是争吵,有一次他气急了,抡起扫帚就朝我走来,我死撑着不动,却又很怂地闭上眼睛,心想逃不了这顿打。
然而扫帚却迟迟没有落下,我疑惑地睁开眼睛,看见他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太阳穴的血管也绷得紧紧的,想来他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了。现在一想,我长这么大,确实没有挨过打。
那是我记忆中吵得最凶的一次,原因已经想不起了,大约是离得太近,他在我的视野里显得特别高大,我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他的阴影里。
这样一个高大、固执、臭脾气、凡事都要赢的人,什么时候矮了一大截不说,还总是吵不赢我?
三年前奶奶生病住院,傍晚,我和他陪着老人家外出散步,或许是输液的关系,还没走多远,老人就吵着要上厕所,那周围刚好没有公共卫生间,但旁边有个某单位的大楼,他领着奶奶就往里走。
虽然我觉得去人家单位借用卫生间,确实不太好,但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就跟着进去了,哪知迎面碰见上一个刚下楼的中年男人,应该是工作人员,他得知我们是来上厕所的,脸色顿时不好了,厉声数落我们。
自尊心极强的他,竟战战兢兢地恳求那个男人。那一刻,我心里的那座大山坍塌了,我从没未见过他卑微的样子,也见不得别人指着他的鼻子这样说话。我和那人吵了起来,他却打圆场跟那人道歉,然后拉着我离开,最后还是旁边的一个商户大叔给我们借用了厕所。
此事就像一根刺,深深地扎进我的心里。
自那以后,我才明白,他远没有我想象得强大,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只是“父亲”这个角色,让他穿上了铠甲,扮演着一个伟岸的蒙面英雄,成为我唯一不可撼动的靠山。
可他不过是这个社会上最寻常、最微小的一个,他并不是无所不能,更不会坚不可摧。
他跟我一样,会遇阻,会怯弱,会忍气吞声,会低三下四……他仅仅是个比我大了二十多岁的普通人。
我也是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开始对我小心翼翼了起来,不再像从前那样声色俱厉。
谈到某些意见不合的观点时,察觉到我的不耐烦后,他便不再往下说。
我诧异地抬眼看他,发现他眼睛里有明显的紧张和不安。
他是在害怕吗?他怕我?他怎么能怕我呢?
小时候是我怕他,现在倒成他怕我了。这让我心口又酸又涩,一口气提不上来,生生把眼睛憋得湿润。
于是我开始反思,尽量对他热情,也试着打趣,还学会了给他糖衣炮弹,所以我才能在他催婚的事情上迂回良久,这次算是久违的争吵了。
我知道我的话说得太重,也知道今晚不把他哄好,他估计是不能睡了,所以冷静片刻后,我又好言好语说了很久,直到他的语气听起来没那么气了,才挂断电话。
我希望他永远都倔强、执拗、脾气臭、凡事都去争上一争。即使他老了,被人说是个怪老头儿,那也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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