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为了6000块,我差点卖了自己...
2023/4/26 10:00:29 知否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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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尚十二
来源 / 读者(ID:duzheweixin)


2009年7月11日,早上7点,我准时从出租的半地下室出来,推开锈迹斑斑的单元门,哐啷一声,阳光照进黑暗里,我条件反射地眯上了眼睛。周六早晨的地铁站明显冷清了不少,我乘2号线然后换乘4号线,到达后从地铁口出来,我一眼就看到了杨哥,个子不高,脑袋圆圆的,比视频里要胖一点儿。我朝他摆了摆手,走过去,他一边冲我笑着点头,一边往我身后瞅了几眼。杨哥的脚步有些快,我紧盯着他后背的大象图案,穿梭于人群中。在地铁站附近的肯德基,杨哥将我拉到角落里的一个卡座上,然后开始跟我介绍“爱心天使”。但因为周围环境嘈杂,而他的声音又不大,我听得不是很清楚,最后也只是敏感地捕捉到了“6000元的酬谢金”这几个字。随后,杨哥说需要去另一个地方。我们上了出租车,杨哥掏出手机对着司机师傅说:“去这里。”十分钟左右,我们到达了目的地,左拐右拐从后门进入,我才知道这是一家医院,但并没有看到医院的名字。推开玻璃门进入,周身的热气瞬间被驱散,一股冰凉压抑感扑面而来。杨哥示意我跟紧他。在二楼的走廊尽头,他拧开一间房门,让我进去自己找位置坐。里面有五六个跟我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听到开门声,都抬起头,看着杨哥,其中两个女孩儿还站了起来,眼神里带着询问。杨哥只留下一句“再等等”,便关上了门。我拿了张塑料凳,找到一个角落坐下来。打开手机,home键依旧是按了几次才返回主屏幕。我一边用力按,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市面上最新款的手机要多少钱。

大概一个小时后,杨哥回来了,让我们一字排开站在屋子中间。我数了数,一共是6个人。然后他将百叶窗拉开,走出去带上了门。窗外走廊上站着三男一女,年纪大概都在四十岁,一边互相交谈,一边打量着屋子里面。他们盯了我们好一会儿,时不时指一指这个,点一点那个,交头接耳一番。杨哥在一旁点头哈腰地应对着。十来分钟后,那些人离开了。杨哥走进来将百叶窗拉好,留下一句“你们再等一会儿”,便又关上了门。一阵铃声响起,我循着声音看过去,坐在我斜后方的短发女生接起电话:“我马上就有钱了,有了钱我第一时间给你汇过去,你让哥再等几天。”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不得而知,她将手机攥在手里,盯着屋顶发了一会儿呆。又过了好一会儿,杨哥打开门招呼我们跟他走。同一楼层的一间诊室里,黑乎乎的,女医生轻蔑的表情,在显示器屏幕光线的折射下,有些骇人。“脱了裤子躺上去,一个一个来,动作都麻利点儿。”女医生举着B超探头,语气颇不耐烦,冰冷地催促着。我突然感觉胳膊被一把抓住,一转头,是那个接电话的短发女生。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检查床,抓着我胳膊的手越来越紧,身体的战栗通过她的手传到了我的胳膊上。我揉了揉她的手,她抬头看了我一眼,有些局促。

到我了,我掀起裙子,刚想开口请医生轻点儿,就被女医生一个冷眼给噎了回去。冰冷的探头钻进下体,我一个激灵,有点疼。女医生朝着屏幕瞥了一眼后,一下子将探头抽出,快速撕掉上面的一次性套膜扔进垃圾桶,随后掀开蓝色布帘,伸着脖子朝外喊:“杨建,这个来例假了,捣什么乱啊。”杨哥应声推门而入,我慌忙地将裙子往下拉。“我例假一直都不准,真的不知道它来了。”从厕所出来,我急着跟杨哥解释。“没事儿,我叮嘱你的注意事项你记着,等你好了再联系我。”杨哥温和地笑笑。离开医院的时候,我看到有三个女孩被杨哥领着上了楼,我想她们应该入选了,6000元的酬谢金也即将到手。快到家时已经过了12点,我轻车熟路地进了小区门口的网吧,在前台开卡后对着网管道:“蛋炒饭加个煎蛋,中杯可乐。唉,可乐换成牛奶吧。”那时台湾偶像剧流行周播的设定,好几个月也追不完一部剧。我大口吃着蛋炒饭,跟着剧中男女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地感受着爱情的酸甜。QQ空间里,“爱心天使”的七彩字样依旧欢快地跳动着,一如7月5日的那天下午。7月5日那天,我下班后,依旧去网吧追剧。因为我出租的半地下室里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床头柜和一把椅子,所以那时的娱乐活动都来自网吧。关掉QQ前,我习惯性地去QQ空间逛一圈,无意中看到了闪动着的“爱心天使”四个字,被一堆特殊符号组成的天使形状所吸引,便点了进去。这是一则类似于广告的帖子:诚恳希望年轻女孩能够做爱心捐助,要求五官端正,年龄在18岁到25岁之间,身高1米6以上;皮肤白皙、学历高者优先。酬谢金6000元。2008年10月我来到北京,成为北漂一族,在一家收藏品公司做销售。每天的工作就是打电话卖各种收藏品。月工资底薪800元,提成按照出售商品的金额而定,每卖出一件2000元以上的产品,提成是100元,3000元以上的产品提成是200元,5000元以上的产品提成是500元,上不封顶;单休,不包吃住。我最高的一次薪资,是1900元。6000元的字样在我眼中不断放大,最后,我禁不住诱惑,添加了联系人的QQ号。对方很快通过验证,简单聊了几句后,连接了视频。他说我的形象合格,便给了我一个地址,约我周六见面详谈,并让我叫他杨哥。于是,就有了我和杨哥的那次见面。

几天后的一个下雨天,我顶着半边潮湿的身子刚踏进公司,同事欢欢就端着咖啡小跑过来,小声地跟我说:“你昨天干什么去了,一直不接电话,老板都发飙了。”“破手机自动关机,打不开了,怎么了?”我缩着头后退了几步。“徐格格,进来。”老板的声音让我的心一颤。我赶紧把雨伞和包包扔到工位上,小跑着进了老板的办公室。半小时后,我耷拉着脑袋走出来。客户在订购完产品后,我才发现该产品无库存,电话回拨过去,是客户的妻子接的,在征得他妻子的同意后,我换了一款价钱和款式都差不多的产品。不知是不是他们夫妻俩没有沟通好,客户在收到产品后,以与他定的产品不符为由而拒收退回。公司收到通知后联系不上我,无奈只能同意将产品退回。因为是在邻市,快递早上就到了。但产品在运输途中被损坏,无法进行二次销售。老板骂了我整整半小时,最后要我按价赔偿。我算着自己的工资,下个月的都要赔进去了。把破手机拍在办公桌上,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上午,一件产品都没能卖出去。中午也没胃口吃饭,于是趴在电脑前漫无目的地逛网页。杨哥的QQ头像突然闪了起来,我一个激灵坐直身子点开。杨哥约我这周日上午九点到,在上次见面的地铁口接我。还是那家医院,还是那间诊室,还是那位女医生,我依旧紧张。这次我们是7个女生。通过一系列检查,我合格了。但是有两个女生被带到了走廊的另一边。不知道杨哥跟她们说了什么,不一会儿,她俩便抽泣着离开了。后来想想,离开,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我们5个女孩,跟着杨哥上了一辆面包车。下午两点多,我们到达了目的地,是另一家医院,还是从后门进。大厅空无一人,光线暗淡,左拐至走廊尽头,杨哥将我们带到了一间空房子里。我们几个女孩不约而同地站到了墙边,杨哥接了个电话后便守在门口。不一会儿,有人敲门,一个干瘦干瘦、穿着黑色衬衫的中年男人走进来。杨哥跟他说了几句话,他的目光便在我们几个人身上走了一遍,然后点了点头。黑衬衫男人不断带人进来,每次两个人,皆为一男一女。我数了下,一共有6对。他们会仔细端详我们,审视的目光一遍遍地从我们身上划过,再时不时地跟黑衬衫男人耳语几句,然后黑衬衫男人又小声跟杨哥交代些什么。其中只有一对男女,跟我说了话。那个男人指了指我问道:“你多大?”“20。”我回答。他跟身边戴眼镜的女人对视了一下,便朝着黑衬衫男人点了点头。我被单独带了出去,在另一个明亮的房间里,刚刚同我说话的男女坐在我对面。女人递给我一瓶水示意我坐下,她翻着手里的几页纸低眉道:“黑龙江人,没上过大学。”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会什么特长吗?”男人开口。“唱歌,算吗?”我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除了学历,其他都还好,主要没病。”男人没有回应我,扭头看着女人手里的几页纸说道,像是在询问女人的意见,等着她做决定。女人将手里的几页纸随便一折,塞进了手边棕色的GUCCI包里,颇为不耐烦。随后叫杨哥带我出去。到这一步,我终于明白,杨哥所说的卵子爱心捐赠,其实就是帮助那些无法生育的女人,让他们的家庭得以完整,本质上就是卵子倒卖。我这才意识到,如果继续下去,我的卵子会在别人的肚子里发育成胎儿,而这个孩子将带着我的基因。如果我的卵子被两家人甚至几家人共同使用,那这些有着我基因的孩子们会分布在全国各地,未来某一天,他们也许会相遇或者相爱。我越想越害怕,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我被杨哥带到卫生间门前,他嘱咐道:“膀胱得排干净,你多蹲一会儿。”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将我送了进去。我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脸色惨白,胸口憋闷,我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杨哥叫了我好几遍,我才出去。他笑着安抚我,然后将我带到另一间诊室。

护士将无菌布草草地铺在检查床上,医生手里摆弄着一根长长的吸管,正往类似于B超检查探头的上面安装,几秒钟后,她随手将吸管一折,扔进了身后的垃圾桶里,并抬头对端着托盘进来的护士说:“再拿个取卵管来。”取卵!我被这两个字惊醒。我夺门而出,守在门口的杨哥吓了一跳,问我怎么了,我说肚子疼,还得去趟厕所。我以最快的速度跑进厕所,把自己关在厕所单间里,紧紧地握着滑锁。厕所里有人来了,我紧抿着嘴,趴下从厕所门下往外看,藏蓝色的裤脚,黑色拉带布鞋,是保洁阿姨。阿姨走进里厕,然后就听到钥匙开锁的声音,在我隔壁。接着就传来“吱呀吱呀”的晃动声,没晃动几下便砰的一声,那是生锈的铁窗被打开的声音。阿姨开了窗户后就出去了,顺手锁上了那间厕所门。我扒着隔离板,踩着水箱,翻到隔壁,发现窗户还开着,而且阿姨为了方便晾晒拖布,将窗外的防护网也打开了。防护网打开的空间不大,但也足够我往外钻。这里虽是一楼,但窗台有点儿高,我一跃摔在窗外的野草上。我赶紧爬起来,打量着周围。野草空地的两三米处,有排矮树,看矮树延伸的曲线,像是将医院环绕开来,这是医院的后方。我弯腰在窗根儿下小步快速向前。不一会儿,我看到了车,看到了商铺,看到了行人。我一下子挺直了腰,大步跑出草丛,从矮树穿过,拦了辆出租车,一屁股坐了进去。“哎哟,姑娘,您哪儿冒出来的,吓我一跳,您去哪儿?”我颤抖着声音告诉司机地址。手机嗡嗡作响,我盯着上面“杨哥”两个字,直到电话自动挂断,才将满是汗的手心往裙子上蹭了蹭。未接来电17个全是杨哥,QQ列表里杨哥的头像一直在闪,我没打开看,全部拉黑了。

回到半地下室,关上房门,紧绷的身体才得以放松,我这才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平静下来后,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涌了出来。第二天上班,趁着午休时间,我偷偷查了下“卵子倒卖”,这才庆幸自己的及时醒悟。破手机还是会突然自动关机,home键的灵敏度完全靠运气,但用着很安心。自此,我安心做好每一天的工作,认真对待每一位客户,细心讲解每一件产品,踏踏实实赚着每一分钱。多年过去,每每想起这件事,我仍心有余悸。我从无知地坦荡到幡然悔悟的逃离,每一步都充满了惊险。如果那时候,我出卖了自己,或是没有逃出来,那埋单的,可能会是整个余生。但好在,我是幸运的。而剩下的那些女孩,她们要面临的,将会是什么呢?点个“在看”,出门在外,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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