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虫记：蝉｜译林名著有声涂色版
2018/3/13 中国好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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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
进入七月后，荒石园成了蝉的天下，我是屋子的主人，蝉是院子的主人，连门槛都成了蝉的地盘。
最早的蝉出现于夏至，人们在强烈的阳光下来去匆匆，将路面踩踏得坚硬无比。这时候，地上出现了一些手指粗细的小圆洞，蝉的幼虫从洞里爬出来，蜕皮以后变成成虫。这种小圆洞几乎到处都是，只除了生长着农作物的土地。一般来说，最炎热干燥的地方，尤其是路边，是小圆洞分布最广泛的地方。蝉的幼虫喜欢从最坚硬的土地中爬出来，干燥的泥土、沙砾都难不倒它们，它们有非常锋利的挖掘工具。荒石园有一条小道，地面上全都是蝉的幼虫爬出来后留的小圆洞。
七月末，我开始观察这些小圆洞。洞口的直径差不多有两厘米半。跟粪金龟等挖掘高手的洞穴不同，蝉的洞穴旁边没有任何土堆之类挖洞留下的痕迹。这是因为粪金龟和蝉的幼虫挖洞的方向正好相反，前者是从地面往下挖，挖出来的泥土自然堆在洞外，蝉的幼虫却是从地下往上挖，挖出来的泥土就不会堆到洞口。
蝉这些小圆洞接近圆柱形，深四十厘米左右。有些洞可能因为土壤的质地不同，出现少许弯曲。通过洞的直径和深度能算出，挖掘出来的土有两百立方厘米左右，但是洞里却看不到任何挖出来的土，这些土去了哪里？在如此干燥的土中挖洞，洞里应该会留下粉末，而且极易坍塌才对。可我发现，洞的四壁根本看不到粉末，都被一层涂层粘住了，好像粉刷了一样。幼虫在这样的洞里爬上爬下，不会引起任何坍塌，或遭遇任何道路不通畅的情况。蝉的幼虫可真是聪明的建筑师。
显然，蝉的幼虫会在洞里居住很长一段时间，否则就没必要为挖洞花费这么多心思了。幼虫会用数周乃至数月的时间在地下挖掘，不过会在距离地面还有一指的时候停下来，等到好天气降临时再将地面挖开，爬出来。刮风、下雨之类的恶劣天气，会让幼小的幼虫无法应对。每到这时，它们就会在洞底端静静等候好天气，可以说，这个洞就是它们的气象站。
那两百立方厘米的土去了哪里，这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事实上，这些泥土都被幼虫压缩了。只是蝉的洞穴都建在干燥的泥土中，压缩这样的泥土会很困难。我在认真观察过后发现，蝉的幼虫用来挖土的前爪尖上总是沾着泥浆，其余几只脚和后背上也经常这样，好像刚从淤泥里走出来。可它们原本应该浑身灰尘才对，为什么干燥的灰尘会变成泥浆呢？
答案是幼虫尾端分泌出的液体，这种从肠道里排泄出来的清澈的液体，让幼虫全身都变得湿漉漉的。我无法确定这究竟是尿还是别的液体，权且叫它尿吧。就是这些尿使干燥的泥土变成了泥浆，方便幼虫压缩挖出来的土，进而对墙壁进行粉刷。
除了幼虫外，成年后的蝉也喜欢对尿加以利用，不过不是为了挖洞，而是为了自卫。有些人会有这样的经历：猛然靠近一只蝉时，会被蝉喷出的液体射中，这液体便是蝉的尿。
不过，就算幼虫身上储存了大量水分，也无法将那么深的洞全部打湿。当它的水分耗光时，便需要从外界获得补充。我挖开了好几个幼虫的洞，发现洞底端的墙壁上都会有树根露出来，有粗有细，露出的部分仅有短短几毫米，这是一种有意的安排。幼虫在挖洞的过程中，一旦水分耗光，便会到树根旁边，将嘴插进去大喝一顿，喝饱了继续工作。
要是洞中没有树根，会出现什么情况？我做了一个实验，将一只幼虫放到装着土的试管中。接下来的三天，这只幼虫虽然在努力挖掘泥土，但因为缺乏尿，无法压缩泥土，也糊不住墙壁，以至于被挖出的泥土不断垮掉，辛勤的工作几乎一点效果都没有。到了第四天，这只幼虫精疲力竭，死了。
幼虫从洞里钻出来后，便将洞遗弃了。之后，幼虫会在周围找一株植物爬上去，在上面蜕皮。首先是背部中央裂开一道口子，口子越来越大，淡绿色的成虫从中显露出来。随后，头部的壳从双眼中间裂开，一双红眼睛露出来。接着，淡绿色的成虫身体胀大，胸部不断收缩、膨胀，很快出现两个十字形裂缝，将外壳撑开。成虫的头出来了，嘴巴和前爪也脱离外壳，获得自由。然后，成虫肚子朝上，将除尾端以外的身体部位从壳里释放出来，全过程只需短短十分钟。
这会儿，蝉的翅膀好像两截残肢般皱缩着，并粘了很多液体。蝉蜕下来的壳在空气中迅速变得坚硬，皱缩的蝉翼也慢慢舒展开。接下来，蝉会用前爪紧紧抓住外壳，将尾端也释放出来。耗时半小时的蜕皮工作到这时才算完成了。
刚刚蜕皮的蝉胸部是浅棕色的，其余部位是淡淡绿色或带点白色，翅膀是透明的，有淡绿色的脉络，并且湿漉漉的。这样的蝉很脆弱，为了让身体强健起来，并完成变色，它需要在阳光下停留很长一段时间。大约两小时后，蝉依旧没什么改变，很小的风就能将它吹得摇摇欲坠。可再过一段时间，它的颜色会渐渐加深。我看到过一只刚蜕皮的蝉在树上从上午九点待到中午十二点半，终于成功变色。
蝉蜕皮后留下的壳叫蝉蜕，整个壳只有背部有一道裂口。蝉离开后，蝉蜕将留在原处，就算刮风下雨也未必会被打落在地。我时常看到有不少蝉蜕在原地挂了几个月，直到冬天结束还没掉下来。
据说，亚里士多德曾称赞蜕皮之前的蝉，也就是蝉的幼虫吃起来非常美味。为验证这一点，我们一家五口在七月的一天早上，在荒石园各处，尤其是那条小道旁边寻觅蝉的幼虫。我们五个苦苦寻觅了两个小时，累得满头大汗，却只找到了寥寥几只幼虫。我只用一点油、盐、葱将它们烹制了一番，尽量保留幼虫本来的味道。我们全家都觉得这道菜能吃，还有少许虾的鲜味，可惜又硬又干，口感跟晾干的羊皮差不多。总之，亚里士多德盛赞的这道美食，我是不会向大家推荐的。
选自《昆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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