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逼死坡,浓缩汉人最后一个朝代的步履
2018/2/23 医汉

     “灵魂不死,名之不亡”,虽然李自成的马鞭已经打断了明室的根基,关外涌入的大清政权也把龙椅坐到了康熙朝上,但南明流亡政权的精神意义依然像风一样无所不在。

     苦撑十余年,千秋家国梦,永历帝的消亡,使紫禁城堞上的夕阳余辉,添了一丝专断的血色,所以,往夸张里说,大明王朝其实是被吴三桂的弓弦彻底勒死在昆明翠湖边上的,史书曰:“明朝宗支,至此亡矣!”

    

     溃败

     永历帝逃到云南

     也许学院派的先生们会被我这种看法吓着,因为教科书上大多习惯以崇祯皇帝和景山那棵歪脖子树作为明朝的结语。但我始终认为,那棵无辜的树就是一个大大的问号,是对大明王朝的无声拷问。

     三百多年前的昆明是无所事事的,对于广袤的中原来说,它是那样的山高路远,遥不可及,而它却让一个朝代的灵魂死得其所。这样的事件一点也不比近代那些纷繁喧哗的举动逊色。昆明并不是一个小气的地方,它甚至无意中让吴三桂这样的危险人物攒足了造反的力气。

     逼死坡路程并不算长,步行也不会超过十分钟,但在西元1662年4月的某一天,却浓缩了一个朝代两百多年的漫长步履

     从明室血光初起,昆明就成了一条底线,一条退路。当朱元璋反腐诛戮那些腐化了的大将功臣、手足兄弟之时,远在昆明的沐英毫发未损,坐享传世之爵禄,当然,沐英应该没有贪腐。昆明的天空虽被群山阻隔,七色的云彩却让他心旷神怡,波澜不惊。当燕王朱棣杀到侄子建文帝宝座下时,这个在位不到五年的平庸皇帝据说就毫不犹豫地跑到距离昆明不远的武定狮山剃度为僧,把一个历史的逗号,打在了昆明的额头。

     西元1646年,满清顺治朝已经走过了第二个年头,南明流亡势力还在苦苦挣扎。历经弘光、隆武之后,烫手的权杖交到了永历帝朱由榔手上。此时的朱由榔心中不知是忧愁还是欣喜,但这个人人渴望的权杖他接得并不轻松。多少年来,坏消息总是像影子一样伴随着这群亡国的贵族,“枕席未安,干戈猝至,弘光殄祀,隆武伏诛”,“一战而楚地失,再战而东粤亡”,历史的洪流暴露着无比巨大的力量,南明政权的肉身正迅速腐败,精神象征也大打折扣。

     广东、广西、贵州,一路溃败,当朱由榔提着拖鞋向昆明奔跑的时候,汉奸吴三桂的大刀早已闪现了咄咄寒光,三路大军杀将过来,哪里还容你有皇帝的威仪。

    

     祥和

     昆明成为南明政权的救命稻草

     西元1656年,耗尽元气的南明小朝廷落脚昆明,得到了暂时的安定。沐氏家族长期盘踞的昆明给了这个亡命天涯的政权最大的诚意,老百姓纷至沓来,争瞻人君。永历帝非常感动,让随从传旨:“朕到,勿分军民老幼,听其仰首观觇。”

     那一刻,他的眼角一定挂满了激动的泪花。

     多少年来,他一直充当着尴尬的角色,被朝臣们膜拜他的时候,他是一个被神化了的符号,被巨大的使命感激动着;当举足逃亡的时候,他又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弱者,既阻挡不住政权内部的分化、冲突,更无法抵抗来势凶猛的清军。但在他心里,和衷共济,光复祖业,依然在澎湃着。

     而此时,昆明的天空是那样的清透湛蓝,三月的春风正推开万物复苏的大门,那么多百姓仰视着他,让他思绪万千。永历精神大振,再次产生了大干一场的雄心。

     他视朝听政、愠慰群臣、宴饯诸将、犒赏三军;又举行乡试,取士纳才;改铸铜钱“永历通宝”;派人从越南出海,封远在台湾的郑成功为延平王,以图后路;以“扶明”为口号,团结了一批抗清力量,昆明一时成为南明政权的救命稻草,最后的根据地。“时久雨忽霁,人心踊跃”,很是热闹了一阵。

     我没有查阅到永历一行入昆的准确人数,但从后来的情况看,其皇室的一套结构还是基本存在的,宗室老幼、文官武将、太监宫女、护驾禁军,大概会在千人以上吧。再加上数十万野战军在疆场拼命厮杀,苦保川、滇、黔等旧地。

    

     惊慌

     寄居缅王檐下

     可以想象,作为一个常年奔波不定,惊恐度日的精神领袖,永历帝是多么留恋昆明这块温暖的土地呀。我不知道他是否从逼死坡的青石板上走过,但他肯定想像不到这是一个朝代的死穴,是一个让他永生无法迈过的高度。走过千山万水,历经千难万险,他的精神意义,将在这个疲惫不堪的坡度上,举步维艰。此时的逼死坡还被叫做“蓖子坡”,因为这里常年进行着卖蓖子的交易。

     对于四季如春的昆明来说,西元1658年的冬天并不冷,但时局的变化还是加重了萧条的气息,享受了不到三年的太平日子,永历帝不得不痛苦地作出离开昆明的决定。经过长时间休整,清军粮草充足,人马壮大,再次从贵州起兵,分三路直逼昆明。永历朝廷一片惊慌,仓促计议,拟继续南逃出境,寄居缅王檐下。

     春暖花开的时节来到昆明,北风四起之际仓惶而去,朱由榔的心中无限凄惊。他站在碧鸡关高高的隘口上,回顾城中宫阙,挥涕而泣:“诚不若还宫死社稷,以免生灵惨毒之为愈。”

     从此,永历君臣一去千里,屈身异国他乡,吃尽百般苦头,殒命者无数。

     直到三年后的又一个冬天,缅王迫于满清朝廷的压力,不得不将永历帝及太后、太子、公主、后妃、宫女、太监百余人交给满清的平西王吴三桂,从而结束了十余年的政权对峙,剪除了满清王朝的一块心病。

     当然,由此也埋下了另一个更加可怕的病灶——功高自傲的吴三桂渐渐积累了与中央政权公开对抗的本钱。此是后话。

    

     归宿

     屈求吴三桂 39岁朱由榔殒命

     朱由榔一行被押回昆明,囚禁在逼死坡顶的金禅寺内,据说他头戴马鬃瓦楞帽,身着纯绢大袖袍,腰系黄绸丝带,身材魁伟,举止有度,保持了必要的威仪。然而,这一切并不能掩饰他心中的疼痛和凄楚。国破山河在,山河却成了另外一个“皇天后土”。他才38岁,正当胸怀四野的年龄,却已经尽失一切,哪怕是“苟全微命于蛮服”的生存权利也被剥夺殆尽。当生命过于高贵的时候,往往就很难由自己掌握了。

     还在缅王账下,他就给吴三桂写过一封长长的书信,大概意思是说,你吴三桂是吃我明室爵禄长大的,却引狼入室,殄灭了我朱家社稷,逼死了我末代传人,这些我都容忍不说了。可是你还要赶尽杀绝,灭掉朱家根苗,这就有点过分了。。。

     对于这种声泪俱下的请求,吴三桂照例不予理睬,并拒绝与其会面。逼死坡的嘈杂声无形地煎熬着孤独的朱由榔,让他对生命和自由 的幻想,一次次失重。

     昔日的宫阙近在咫尺,黄墙碧瓦清晰可见,甚至各种礼仪的唱合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但一切都不再属于他,他只能顺着一条长长的坡度望下去,仿佛凝视自己十余年的颓败之路。

     逼死坡的青石板路是那样的坚硬,并且有了铁的锃亮,晨曦、晚霞或雨后的阳光,总是让它闪烁出逼人的色调。尤其是雨后,稍不小心就会让卖蓖子的人滑倒,仿佛关于明代的那些直排版的文字,让我们失足。

     想想也真是有意思,这样一个小小的坡度,竟然一直横亘在一个汉人皇帝的面前,承担了一种巨大的归宿,所以老百姓称其为“逼死坡”,是很恰当的。

     西元1662年4月,永历皇帝朱由榔在昆明殒命,终年39岁。这时候,距离崇祯皇帝朱由检自缢已经有18个年头了。在满清,则是康熙元年。

     来源:都市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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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帝纪元四七一五年岁次戊戌正月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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