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摔落的晨露
2019/4/18 9:00:00子曰师说整理 子曰师说

     清明过后,东风一阵暖一阵寒来得不太分明,却在一朝间染绿了树的梢头,任浅浅碧色于它不甚温柔的掌间上下飘忽,就像此时的一捧春茶,在水的沉浮中,慢慢打开了蝶样的诗谣。

     饮一杯四月的清茗迎接拂晓,这样早早的诗情最适合品读《诗经》的味道,那成书于春秋时代的,中国第一部诗集。诗三百,恰如三千年前,一盏好茶蔚然成香。

     因为是最初,所以正如大地的头一缕春意来不及细细梳理,还裹着泥土的不拘气息,潮腥带雨地沁人心脾。翻开《诗经》,一唱三叹的字字行行间风物率然,情真意浓,有着后世文辞所难以捕获仿效的拙拙风情。宛若春寒时的一树枝丫,草色稀落,寒涩未脱,却让见者惊喜动情更不输于盛夏时的庭满幕荫垂。

     诗三百,从历史早春吹起的歌,奏响的是四季生发的前音。

     一、放手——摔落的晨露

     《诗经》中的十五国风从一首《关雎》袅袅起始,似乎注定了要以思之慕之的好逑之音为最夺人声色的主旋律。国风里一篇一篇的诗谣,几乎都可以首尾相续,串成人生的故事。

     比如,正是这春纵时节,她来了,如蔓蔓碧草,恣意扎根在他的心里:

     《郑风·野有蔓草》

     野有蔓草,零露漙[tuán]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ráng]。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青春的伊始就宛如这诗中的草间露珠晃动,包含着无限心愿,盈盈闪着单纯的光泽,照见的全是不胜收的美景。如同未长大的孩子总坚信未来就是锦绣前程,刚进城的牧童总认为都市就是人间天堂,而初逢情缘的少年总天真地认定,他的幸福就在手旁。

     像诗中这郑国的男子,一朝出行,遇见了迎面撞进心扉的佳人,眉目清扬,气质婉约,一步的芳草路过便开作了他的满园春色。那一刻,青春醒来。

     于千千万万人之中,候到了能将自己世界指点花开的那一个人,该是怎样的一份喜不自胜。草尖颤动,涨满心怀的喜悦饱满欲滴,招摇地闪耀着七彩般的希望。于是他在野间遍遍地为她而唱:

     这番相遇,正如我所梦求梦寐。既然邂逅,就让我们同好同归。(“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读《诗经》常常给人一种印象,好像先秦的草木都格外烂漫,情缘也盛放得俯拾皆是,而各国男女只管放情地畅游其间,唱尽心事。其实国风里之所以充斥着大量的爱情歌谣,固然因为情乃是生命必然追求的重心,而那少有顾忌的年代又允许人们大胆地倾诉衷肠;但更直接的原因是,只有那融入九曲回肠依旧难隐难消、付诸纸张文字依旧难解难平的热切情怀,才是最需要用喉间唇齿、嘹嘹歌声来一遍遍地尽意喷薄。而爱情,不谦虚地正好是这最为激烈的一种感情,人人要遭遇,人人要歌颂。今天我们的生活如此多元,流行歌曲还不是有千千万都在唱着你侬我侬。

     《诗经》里这十五国的民风,也和我们一样,不是因为生活最是言情,而是因为最是乐于把爱传唱。

     诗里的郑人唱过了,清清朗朗,真真切切,但我们却没能有后文看到她的回音,不知道他的结局究竟是投桃报李永以为好,还是落花有意流水无心。

     然而人之所以能有称为“长大”的那个转折点,就是因为明白了不是所有看见就代表获得,不是所有努力就意味成功,不是所有权力就象征无忧。就像岳武穆可以挥旌斩旗势如破竹,却敌不住十二道金牌的喝断前路,山河遗失;像顺治帝可以冲破纲常迎娶董鄂,却敌不过天命要以生死掠人,要他们永世相隔;像林则徐可以不畏祸福虎门销烟,却敌不了清廷将亡,洋人的枪炮要让这国土沦丧。总有人力抵尽也无可奈何的事情,任他匹夫村野,还是帝王将相,都一样,都一样。

     而只有当一个人这般忍过、痛过、拼过、泪尽过,而终于走过,才真正长大。也许早先那颗藏满梦幻的露珠摔落了,却能挨过道道土层的剥蚀,浇灌着生命成长。正如苏东坡颠簸过南北西东,才终于成就了他思想上的磊磊高度:“夜阑平静觳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黎明来时,生命已在阴风夜雨中告别了始航之初的脆弱,迎来一片海阔天空。

     郑人在他的春天,遇见了心慕的美人,碧草蔓绿野,露团挂青丛,这一刻有艳阳高照,情花怒放。

     但一首情歌可否唱得佳人心动?

     于他,也许这是满天花雨的际遇;于她,也许只是田间荒陌的错身;于他,也许是邂逅;于她,也许只是路过。

     在春日将情怀拉开了帷幕,但如何守到季末的剧终?如果没有她来陪他涉水摇桨,那就要他学会独自,熬至滴水成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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