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梦蝶:苦难会结束,而高贵的灵魂永存|大米艺术
2018/11/12 20:48:12发现未知之美 大米艺术

     [ 本文共计2706字 · 建议阅读5分钟 ]

     文 / 慈妹

     人们对周梦蝶先生的印象多是台北武昌街街头穿长衫卖书、瘦骨嶙峋的老人。他一生流徙不断,半生际遇困苦,一颗敏感的心在尘世与梦境中兜兜转转,平淡默然。习惯于孤寂和凄清,不喜欢被打扰,被贴近。人若其诗,字如其人。艺术的样子他都有。相比之下,我们是俗人。我们被生活拖着随波逐流,受不了清苦,受不了冷落,更受不了彻骨的寂寞。而他可以。不知先生走的时候可有缺憾,倘若有,也已还诸天地。

     ——施晗

    

     周梦蝶先生及其手迹

     诗人,军人,异乡人

     周梦蝶原名周起述,1921年生于河南。他的坎坷始自娘胎,还未出世,父已过世。

     母亲坚忍,一人支撑破落的家,全力供儿子读书。天性敏感的周梦蝶也和文字有缘。他11岁入私塾,随舅父读《朱子家训》,读《龙文鞭影》,13岁就会自己圈点《四书集注》。读《红楼梦》,怜惜尤三姐,喜爱林黛玉,为晴雯不平,女孩们于他是精神伴侣般的存在。母亲常常坐在一旁,一边做着缝补针黹,一边看他孜孜诵读的样子。

     一晚睡不着,他就着烛火彻夜读诗,前院的祖母听了说:这孩子尝到书味了

    

     周梦蝶手迹

     由于家贫,周梦蝶18岁才进小学,因为资质聪颖,不久就一路跳级考进初中,作文比赛还拿了全校第一。一位老师读了他的文章,叹息道:“你的文字很干净,老师比不上。”

     也是在那时,周梦蝶开始写下他人生中第一首新诗。

     战乱忽如其来。1948年,27岁的周梦蝶去武汉求学未成,盘缠散尽之际,参了军,报名时,周起述才改名周梦蝶。“十几岁读到《庄周梦蝶》,好向往那种自由浪漫。刚巧我也姓周,一直想改名周梦蝶,但知道家人一定觉得太女性化,没敢说出口。”

     当他在表格上写下“周梦蝶”三字时,冥冥中也好像写下了一生。

    

     周梦蝶手迹

     虽则参了军,骨子里还是文学青年,加之身板孱弱,更非当兵的料。“当兵七年,生了七年病。”月薪45元,上午领饷,下午就到镇上买一本《包法利夫人》,连看四遍。

     直到随军赴台那天,他仍念着一本买不起的《红楼梦人物述》。站在船舱的甲板上,正值晚霞满天,故土远去,顿感苍茫。他暗自告诉自己,希望能尽快回到武汉,再见到那本书。

     没想,一别就是48年。前路茫茫,唯有文字与诗可以排遣命运的无常,延续一个游子对凡尘故土的梦。

    

     周梦蝶手迹

     他是孤独国的国王

     退伍后,周梦蝶只身来到台北,在街边摆摊卖书为生。每天带着一块布,背着书,坐公交车到车水马龙的武昌街,找一处警察不太留意的地方,把布一摊,将书铺在上面,靠墙一挨,看书,或沉睡。

     他只卖自己精心挑选过的哲学、诗集、诗刊等等纯文学杂志。除此之外,不作言语,终日静坐,对来往的红男绿女不为所动,俨如一入定老僧。许多人不买书,也忍不住驻足观看这街头一景。

     开书摊收入很低,有时仅馒头豆浆充饥。遇到有心向学的青年又不忍赚钱,宁可送书。

    

     周梦蝶手迹

     有次体力不支昏倒在地,被人送到医院,他半天醒来,喃喃说:我没病,只是三天没吃东西了。

     还有别的麻烦事。“在街头摆摊,常被警察追赶。还好管区有一个河南同乡,教我固定一地,钉上书架,这样可以看似合法而不抓。”后来同乡被调走,接班的警员有意刁难,叫他把七格书架砍掉三格,只剩四格。周梦蝶也乐得清闲,照样守着这片仄狭的“国土”,作他的诗,坐他的禅。

     纵使穷困,他也不是为利而来,只为求得闹市潜隐,守一片宁静。

     期间他遇到了很多切磋诗艺的人,像余光中、痖弦、李敖,那是他写诗的发烧期。诗情激荡,一颗敏感的心和半生际遇,化作一句句梦境般孤远的行吟。

    

     周梦蝶手迹

     1959年4月1日,是周梦蝶一个难忘的日子,他称是“自己的独立纪念日”。这一天,他的处女诗集《孤独国》,由蓝星诗社发行。从此,“孤独国之父”的称谓,便传遍台岛

     后来,第二部诗集《还魂草》出版,再次受到瞩目。他的诗里,有释与道的超然,有现实的悲欣苦乐,如同静海深流。

     从此慕名来看周梦蝶的人越来越多,从大学生、文人、到军人。每隔一两天,就有人请他去谈论文学。渐渐变成每周三晚间七点到九点半聚会,每次至少五六人围着他。他多半只听不答,直到最后才动笔将想说的话写在纸上。

    

     周梦蝶手迹

     有人给他颁奖,他第二天就把10万元现金全部捐给了学校

     于他而言,诗无关虚名,是自愿选择的苦行之路。唯有在文字中咀嚼世间种种,才能任由念想肆意,找到精神自由、超脱苦难的出口。

     “我选择最后一人成究竟觉”

     周梦蝶的生活简单清苦,也不喜欢应酬,外界的纷扰几乎与他无关。

     唯独写诗时,他的内心会犹如火山沸腾。

     创作《还魂草》期间,他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写诗。经常念念有词,这首还没写好,另外一首的题目已经想好了。“一首诗产生的过程啊,迂回又痛苦,时间要很长总而言之,这种事情,不是人干的。”回忆这段过往,他大笑。

    

    


     周梦蝶手迹

     最长的一首诗,周梦蝶写了40年。“因为一个诗题目,真好,但是在当时,我衡量自己,这个题目,我搬不动,就是眼下,我还拿不起来,还要储蓄力量。但是我舍不得丢掉,就摆在一边,继续读书,四十年后,再把它拿出来。”

     这就是《好雪,片片不落别处》。也因此,他的诗句美得惊人。像清水芙蓉,像苍穹中跌下来的蝴蝶,在混沌里穿花。

     他在诗中描写自己在台湾独居的日子,“我选择早睡早起早出早归。我选择冷粥,破砚,晴窗,忙人之所闲,而闲人之所忙。”

     对诗的信仰,让他孤独、单薄的身影有了态度。龙应台说:“他的文学,他的人格,他坚毅而淡泊的态度,代表的是美,是心灵的纯净与深邃。”

    

     周梦蝶手迹

     1996年,周梦蝶终于迎来回大陆探亲的日子。他攒了点钱,想带给久未见面的亲人。

     然而,从台湾跑到河南南阳的他,面对的是妻子和两个儿子已经去世的消息。他的母亲,在他当年奔赴武汉后,亦早已离开人世。

     暮年的他,忆起童年、母亲、妻儿,更觉一生倏忽如梦。“我与他们的缘,不同寻常,但是也无可奈何……”

     他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凡人生老病死、转瞬即逝,活着时已经经历太多无常。种种追寻,是渴鹿逐焰也好,是镜中花、水中月也好,皆若梦浮生,终须自渡。

    

     周梦蝶手迹

     从幼年习文,青年从军,后来靠摆书摊为生,他的“孤独国”,他生命中几次流徙的意义,都渗透进他的诗与生命。

     他将自己比作紫蝴蝶,“隔岸一影,逆风贴水而飞,低低的,低低低低的。”

     2014年5月,周公终化为蝶,带着一身光芒,悠悠飞向极乐。

     苦难会结束,而高贵的灵魂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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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梦蝶(1920—2014),原名周起述,河南淅川人,后居台湾。台湾著名诗人,著有诗集《孤独国》《还魂草》等。

    

     出品人 | 施晗

     主编 | 李妙染 责编 | 赵国林 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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