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汉俊:南海的云
2016/7/17 党建网微平台

    

    


    

     南海是中国海区能见度最好的海,云是最好的云,而且是低层云,就悬浮在你的头顶,触手可及,让你有一种想灵魂振翅、驾云高飏的冲动。

     如果说日出日落带给你的是激动、兴奋、期待,或许也有惆怅、眷恋,那么看海中云、天上云则有一种轻松舒畅与长空浩荡之感。在这场时序轮回中,云彩是固定不变的司仪、爱岗敬业的模范。她们总是提早来到现场,准备着隆重和庄严必需的一切祭具祭品祭物,装点着一切的神圣神秘神奇,连朝阳或者夕阳进场或者出场的红地毯都铺好了。还邀来了观众——那是她们自己,大大小小,成团成卷,裹着霓裳云衫,有姹紫嫣红、浓墨重彩的,有白里泛红、轻妆素颜、一色清纯的。等你把注意力从鲜红的太阳上移开,发现漫天云霞才是真正的主角。这时的你不得不感叹,人生主角不长有,世相风景时时变。天地大舞台,你方唱罢我登场,这是自然铁律,亦为人类所遵循。

    

     海上看落日,需要压低你的视线。一尊经天行地普照苍生的造物主,愿意放下身段与你平等相视,是一种伟大。看云,却是必须仰视的。当你目送完壮丽的落日,才发现红霞还在,云阵依旧,她们一直漫到你的头顶,枕在你的后脑勺。猛然转身,你会发觉自己早已处在云的包围中,心如飞鸥,在云中翱翔。云是那么亲近,那么贴切,或舒或卷,就在你的额前,你随手扯下一把,可以擦拭满脸的风尘,揩干眼角的相思泪,也可以揉巴揉巴塞进你的心里。南海的晚上有了些凉意,凉生思,暖生情,你似乎很想煮一锅海水,用云彩做味道,喝下去,温暖你那餐风饮露、疲惫苍凉的心。

     你这么想着,可云不这么想。

     她依然静观、默视着你。浮云生根,长天无语,远远近近,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稀稀密密,薄薄厚厚,她既不簇拥你,也不离弃你,任你情生万万种,心有千千结,她依然布阵如初,守望如初。你满以为可以亲抚,却发现她正眺远方,一朵朵独立的云柱,一尾一尾地悬挂在西天,像水里游弋的水母。你满以为淡然若游丝,却发现那正是最妥帖、真切、生动的一缕。她就这么淡定从容,处变不惊,千年万年如此。你满以为云定气静,却发现密云阵脚已变,翻覆腾挪,吞吐呼应,时过景移面目全非竟然发生在分秒之间、眼皮底下。

     其实,是船在移行,心在起伏。

    

     吟赏不尽的烟霞,流连不够的云景。仿佛有一只魔术师的手,变幻着这一片海天的无常,让你蘸尽南海的水也描摹不尽。

     但是徐悲鸿可以。他把蓝天当纸,海水当墨,无须用笔,只抓起几团云彩随意挥洒,天空中就出现了他的《八骏图》,神来之笔奔放但不狂狷、精微而不琐屑。再向天边猛一展臂,满天立即涌起奔马万千如阵,咆哮嘶鸣如雷,怒卷的狂飙把个完整的晴天碧海踏了个粉碎,旌旗猎猎,惊尘翻卷,入诗成画。

     黄宾虹可以。他用云彩作画,那样的构图,山峦叠翠,林木扶疏,水流潺潺,又有仙风道骨深居陋室入定;那样的着色,既有泼墨重彩,黑密浓厚,又有焦黑渴笔,纤毫若现,每一笔都那么自然与贴切;那样的笔意,既取势雄浑而高远,又笔趣意象万万千,勾皴染点之间虚实、轻重、繁简、浓淡有致,向远处横亘,一直绵延到天际。

     吴冠中可以。他用云朵作画材,把张家界从仙境搬到了天境。站在船舷旁看云,如倚立天阶看山,喀斯特地貌山形之间,页岩分明,沧桑斑驳,云山叠嶂,天外有天。又如火山突然间爆发,岩浆流了半个海。忽有大片云床铺开,倏地扫荡出一片冲积平原,坦白无奇,纯净无瑕,有村庄坐落其间,一派田园风光。远处有梅里雪山、玉龙雪山、珠峰并列耸立如军阵,那冰砌玉雕雪堆满地,一片圣洁与庄严。

    

     圣桑也可以。他把一曲《动物狂欢节》回放在南海上空,搅得风云翻滚乱云飞渡。谁家的翻毛狗儿白的黑的没看住,全都蹦上了天。虎狼出洞,张牙舞爪,声势夸张,一脚踩翻了一海云水,泼金流银,一泻千里。金鱼披头散发边幅不修,水母漂游随意张合有致。骆驼昂起干瘦的颈,竭力辨寻沙漠里远方的月牙泉。仙女轻摇细细的鞭,长裙飘舞抖落缠绵的牧羊曲。其实,就是把整个动物园搬来,把非洲大草原的动物们都捉来,还比不上南海的云一只角的热闹。今天的圣桑,变幻神奇,拉出一支诙谐的旋律,还邀来徐悲鸿的马,齐白石的虾,李苦禅的鹰,黄永玉的火烈鸟。整个南海的云,就是动物们集体出演的狂欢曲。

     最后,他们把自己的作品,一股脑儿交给铁匠史密斯,和他那永远通红的铁匠铺子。

     老铁匠点了火炉,夹了火球,把锤子蘸了海水,一钉一锤,叮叮哐哐,打造了一大堆长长短短、方方圆圆、错落有致的条状云,半浸在海水里,红彤彤、热烘烘地垒在天角,直到炉火黯红,余烬消退,细看却也是一幅传世之作呢。史密斯的铁铺总是红色的集合,珍藏了许多的名画。

    

     天边云燃烧到最灿烂时,倏然黯淡下来,紫红色、猩红色、绛红色在几秒钟之内就布满天幕。所有的浓云淡云,一律凝成墨汁般的黑,塞在洗衣房等待明天白云的漂洗。这黑红相间的海水让你想起司汤达的小说《红与黑》,凡事红到极致便是黑,把黑化开或许就是红,红与黑之间常常难以界定分明,相互的转化又让人不得不思量人生的辩证法。琢磨着这神奇的景象、神圣的主题和神秘的变化,望着云堆云阵云海坚定向前不断变幻的步伐,突然,“咯噔”一声,我的心被惊了一下:没有被残云兜住的夕阳,像一只鲜红的橙桔,“砰”地落在海平面,还“咚”地弹跳了一下。黑色的海水仿佛被砸出一个舒服的窝,恰到好处地托住没被砸扁的落日,用深情迎住它,浸润出一溜边的红,挤着了残阳的下半个脸。天地间,又绽放出红光万道,沸腾的海水又一次把脸羞红得不行,映着天上的霞。

     红与黑,是今晚南海的标题。

     (作者系中宣部《党建》杂志社社长 原文载于2013年6月26日《人民日报》第2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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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监制/徐遥 责编/刘文韬 编辑/王碧薇 制作/温婉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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