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该是高喊“刀下留人”的时代！
2016/10/27 18:42:01 会飞的王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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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听王自健的相声。他说到中国油价上涨和保障制度的不完善，拿了药家鑫案来举例，意思说如果不是保险制度的漏洞，药家鑫应该不会冲动杀人。当他绘声绘色说到药家鑫担心肇事后伤者会讹诈自己，好像半道捡个爹养活一样时，突然有位观众在台下插话道：“回家拿刀把自己爹捅死就好了。”当时现场的气氛，我看视频都觉得尴尬极了。好在相声演员的脸皮已经磨练出来了。特别是在小剧场演出的，特别王自健还总爱谈点公共话题，这也是他的相声风格的主要特点，虽然活儿差点，但我敢说话，敢说话就意味着准备好了挨骂。
在这个国家，抛开言论自由的红线，有几个话题仍是无法讨论的，最具代表性的是转基因问题和中医问题，只要话题涉及这两大敏感区，参与话题的人立即会分成不共戴天的两派，争论不休，对骂不止。有趣的是，在其他话题中的战友，也会因此而分裂，这里辨不出是体制派还是自由派，也不分自干五或带路党，挺与反都有理有据，都振振有词，都义愤填膺。最后当然谁也无法说服谁，白白气得脸红脖子粗。可下次提起，仍旧要继续撕咬在一起。
废除死刑，也近乎这种无法讨论的话题。
中国有俗话：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何谓天经地义，就是天地间通行的公理。问题是人类世界从丛林走向社会，从野蛮走向文明，从王朝走向共和，从人治走向法治，很多曾经看似无法撼动的“天经地义”已经不适合现代文明了。联合国193个成员国中，有160多个国家废除了死刑。杀人偿命早已不是天下认可的公道。然而，如果在网上做个调查，我相信在中国支持废死的人仍是少数，甚至极少数。
我们为什么离这个世界的主流文明价值观这么远？
关乎人命，废死问题的每一次进入公共视野都坚硬又黑色。从药家鑫案到夏俊峰案，再到眼下的贾敬龙案，法律界在一次次重复这些个案中的免死理由的同时，也不断地强调着废死是法治文明秩序的选择。其实我无意为贾敬龙辩护，已经有无数人辩护过了，案情也没有什么模糊争议之处，减刑条件是非常明显的，但最高法还是坚持复核批准了死刑。这与前几年的夏俊峰案如出一辙。中国的某种现实就是这样，你越是站在法治一方，越发现自己被无力感包围。所以我就不跟着斯伟江等大律师一道喊刀下留人了，我想说一说废除死刑。
我曾在五米开外处看过枪决死刑犯。子弹从后脑射入，洞穿了头部，血从面部喷溅出来。相信很多爱看电影的同学都在银幕上看过类似场面，但真实目睹和文艺创作还是有着天壤之别。那一幕真的把我吓到了。大约这就是很多人坚持保留死刑的一个重要理由：震慑罪犯。或者准确点说，震慑潜在的罪犯——好吧，至少把我震慑了，确保了我这么多年没敢杀人越货。可事实上，至今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死刑对防止严重犯罪的作用。就像我们这个国家曾经是各种花样酷刑的创意国度，但并没有因为重典保证长治久安例证。所谓“乱世须用重典”，指的是在社会秩序崩坏时，严刑酷法会在短时间内起到震慑作用，但对于社会面比较稳定的情况，酷刑对预防犯罪毫无作用，而且还会激发反作用。
我们通常所说的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血偿信条，其实源自丛林法则的恐惧心理，对生存安全的忧虑，对社会秩序的不信任。孟德斯鸠在强调法治的意义时说：在这样的社会，一个人不必害怕另一个人。有法律来保护人民，血债血偿就应该被摒弃的。法律从来不是为了报复，而是为了维护秩序，现代法律更是为了保护生命，尊重生命。死刑这种以恶惩恶以暴制暴的做法，是与现代法治精神相悖的。而且会让人只信任暴力，由此对暴力产生依赖。
为什么有死刑？是因为绝望，是因为教化和法治的失灵。这个人没救了，禽兽不如，只能毙了。这是死刑存在的根基。所以即便支持死刑，也该明白这个道理，死刑绝不是为了满足受侵害一方的复仇心理。比如罪犯未满18周岁，即便他犯下滔天罪行，也不会因为社会的报复心理受到死刑惩罚。看到药家鑫在法庭上哭得泪流满面，我绝不相信这个年轻人真的没救了。他死在全社会的复仇心态中。
更可怕的是，死刑的存在会给整个社会这样一种暗示：只有暴力才能解决问题，因为剥夺生命就是最大的暴力。你用暴力才惩罚罪犯，就会彰显暴力的作用，就会让人形成对暴力的依赖。
我之前对废死也有过怀疑。认同废死是法治文明的方向，但又觉现阶段中国不适合废死，希望等到实现了真正的法治，再废除死刑。可残酷的现实恰恰相反，越是法治不健全的社会，越容易导致冤假错案，尤其是缺乏特权保护的社会底层，被冤案的概率应该更高。正如这些年某些民粹主义的同学，不断呼吁增加对贪官的死刑惩罚，心情倒可以理解，但方向是错的，也没起到丝毫作用。因为法治不兴，更多遭害的一定是底层的、弱势的人群。废死至少能给受冤屈者一个昭雪的机会。
众所周知，北欧监狱条件优越得好像中国的快捷酒店，简直是犯罪分子的理想归宿。但北欧各国仍旧废除了死刑，也并未因此导致犯罪率上升。看看中国的监狱条件，不说生不如死吧，反正从惩罚犯罪角度看，废除死刑应该一点压力也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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