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爱人在远方
2016/12/15 21:33:15 会飞的王动
有时劝我继续谈儒学,有人劝我继续做评论,有人劝我继续写小说,有人劝我继续聊电影,甚而至于,有人劝我兜售情感故事。。。这特码就有点尴尬了。点击上方蓝色字“止于至善”,关注一个尴尬人的写作。.............................................

我的爱人在远方
1
“我叫杨帆,你叫什么?”
这是杨帆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睁开眼漫不经心地瞥了瞥邻座的大男孩。他的下巴很漂亮,中间有个浅浅的凹痕,眼神里有种故意的勇敢。
“你几岁?”我转过头看舷窗外。没有白云。
“24,你呢?”他呆了一下,回答还算老实。
“叫我林姐吧。”我重新闭眼倚在靠背上。我不知道和一个比我小六岁的男孩说什么。
那是我第一次乘飞机,也是我第一次远游。离婚后的两年,我在拼命工作中忘记了自己。某个夜晚,我躺在沙发上,电视里正在播放滇西风光的宣传片。我看着看着,眼泪就流了出来。第二天,我请假参加了去丽江的旅行团。


2
旅行团里只有我和杨帆是单身出游的,于是,他主动当了我的游伴。所谓游伴就是他总跟在我的身边,也不管我理不理他。这个小子高我一头,留着挺前卫的半长发,一路上却闷着嘴,只顾着拿一架很长镜头的相机四处乱拍,好像是我的保镖兼摄影师。偶尔开一次口却把我气得半死:“小林,帮我拿一下包。”说着把一个巨大的帆布包扔过来。
“你叫我什么!”我抱着帆布包厉声喝问。
“嘘,别喊。”他煞有介事地捧着相机向远处的雪峰瞄着,“好景色会被你吓跑的。”
丽江的美让人无从复述。玉龙雪山、泸沽湖水、古城山寨,在造物的神迹之前,现代文明的甲胄瞬间零落,惟余性灵的舒张和快意。我们都成了没有烦恼的孩子,在应接不暇的美景前夸张地大呼小叫。
杨帆坚持叫我小林,为了报复,我买了很多食品饮料,装了一个大包裹,挂在杨帆的脖子上。不料一天没到,包就瘪了。
“你这不是肉包子打狗吗?”杨帆晃着脑袋,拔了根草棍假装剔牙。
“谁许你吃的,你赔给我。”我脱口而出,却为自己的小女孩口吻害羞。
“好啊。”杨帆一笑,低头去帆布包里翻着,拿出一大叠相片递给我。
照片里都是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偷拍的。我快速地翻看着,企图说些什么,却唏嘘着说不出话来。
“我觉得有一个角度你看起来特别美,我拍了很多也抓不准那个角度。”杨帆脸红着,瓮声瓮气地解释。
那是离开丽江的前一天。我们住宿的院子里粉红的红豆杉花正开得如火如荼。入夜,杨帆在寂静的院子里吹着口琴,他坐在杉树下的石凳上,如一个孤单的雕像。是一支很老的歌,《驿动的心》。我在窗前站了一会儿,还是走出去,坐在他的身边。
3
回到A城后,我一直盼着杨帆能够打来电话。他鲁美毕业后没有工作,漂在沈阳,我认为自己应该担心他。盼望落空时,我狠狠地嘲笑了镜子中那个眼角已有浅淡皱纹的女人:他还是小孩啊,你这么牵挂他是什么意思呢。一念及此,我压抑着给他打电话的冲动,照例过我单调而紧张的日子。我把他为我拍的照片都放大,挂满了卧室的墙壁。这个小子的摄影技术真的很棒。越来越冷的夜晚,我看着这些照片,心里有忽隐忽现的温暖。
那年的第一场雪来的比往年晚一些。我正望着窗外的飞雪出神,电话响了。来电显示闪出杨帆的名字。出我意料的是,我并不很激动。
“小林,我在A城,我快饿死了。”他的声音中洋溢的快乐感染了我。我本想装作不认识讪他一讪,不料嘴巴却抢先答应了:
“好,你等着,我马上就来。”
火锅店。杨帆连客套一下都免了,先点了6盘牛肉。他黑了许多,头发更长了,又脏又乱地披着。看起来至少有半年没洗过。“我去了西藏。刚从四川回来,钱花光了,我没买车票,在硬座下面躺了三天三夜。”看着他在氤氲的热气中狼吞虎咽,我不仅怀疑起适才去站前接他时的焦急和激动。我和这个男孩很熟悉吗?为什么心里找不到一点防备和隔膜。
“你好象瘦了。”他啜着筷头,云遮雾罩地看我半晌,“不会是因为想我吧,嘿嘿。”
“想你个头,没大没小的臭小子。”本来鼻子一酸,差点落泪,却随着他的坏笑也笑起来,拿起筷子敲他的脑门。
他一动不动看着我,乖乖地挨了两记,“送你个礼物。”他伸手从皮夹克内侧口袋里掏出一只藏式银手镯,上面镶嵌着一块墨绿的宝石,“别激动啊,八角街地摊上买的,不贵......对了,你家几个屋子?”

4
我带杨帆回了家。其实我隐约有些害怕。相对于怕这个男孩怎么样,我似乎更怕自己。幸好杨帆一点也不尴尬,一进家就各屋子乱窜起来。他在卧室里看着墙上的照片,不禁咧开大嘴笑出声来,笑了一会儿扭头看我,又接着笑。我恼羞成怒绷着脸不看他,他才勉强收了声,依旧笑着说:“这个屋好,我睡这里。”说罢,脱了外衣就滚到了床上。我翻了翻白眼,只好由他。
他的确累了,很快就睡熟。蜷着身子一点声息也没有。我收拾出被褥,去书房睡。我捧着一本过期的杂志发了一会呆,也和衣睡下。第二天早上,我悄悄地做了早餐。他还在睡,甚至连姿势都没变。我在床边看着他,心里有一道热流在回旋。我去单位请了几天假,又去超市买了很多食品。做这些事时,我觉得很满足又很惶恐。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一直在一起。他陪我逛街购物,像孩子一样挽着我的手臂,我并未拒绝。他怂恿我去做美容,也敷着面膜陪我躺在按摩椅子上。他的言行中有一种很灿烂的纯洁。我陪他去看电影,在闹哄哄的网吧里打CS,或者干脆在家里一集一集地看韩剧。每天睡觉前,他都躺在床上大声唱歌,他会唱很多歌,唱完就自顾笑一气。我在隔壁屋也微笑着,笑得心里酸酸的。
圣诞节的早晨,我起床时,发现杨帆已经走了。他给我留了一个便条,上面画了一头背着包袱走在雪地里的熊。那熊憨头憨脑的,真和他有点神似。俄顷,他发来短信。他说,我爱你。他说,我不敢总留在一个地方。他说,别哭。
我没哭。我就是没有力气。我感觉他带走了我的一切。包括哭的能力。

5
再见到杨帆是在去年的5月。半年来,我消瘦了许多。一场似是而非的简短遭遇就抹杀了我以往的全部感情积蓄。我从未主动给杨帆打过电话,更没有去找他,仅剩的一点尊严成了我支撑自己的理由。
杨帆进了医院,阑尾炎手术。手术完他就没钱了,困在医院里。快来美女救英雄吧。他说。我挂了电话便打车去了沈阳。
“你看你瘦的,这回肯定是想我想的吧。”他坐在病床上拉着我的手,没心没肺地咧着嘴,大眼睛里有亮晶晶的泪水。我哇地一声哭出来,半年多的思念和委屈都化成了泪水拼命地挤出眼眶。我伏在他的腿上,哭湿了半条被子,同病房的人都噤若寒蝉。
没几天,杨帆的刀口就拆了线。我扶着他回到他的住处。屋子里乱得让人心疼,四处是废纸、油彩、矿泉水瓶和方便面箱子,屋中央巨大的画架上挂着一幅未完成的画。一边堆放着一些画完的作品,除了扔在墙角的床垫子,整个屋子里再没有家具。据杨帆说,他办了一个画社,可惜只经营了三个月就关门了。
“我的画卖不出去。没人喜欢我的画。或者我该去北京闯闯。”说起这些,杨帆的神色黯淡下去,“这些日子我总在看《梵高传》,我不怕像梵高那样孤单地死去,但我怕我的画200年后仍旧是垃圾。”
“我喜欢你的画,我愿意和你漂到任何地方。”事实上,我并看不懂画布上那些燥乱色彩的含义,我
只是盲目地信任他。他走过来,温柔地拥住我。沉默良久,伏在我的肩膀小声地哭起来。我清楚他的想法,隔阂我们的不是年龄,不是我曾有过的婚姻,而是他倔强的梦想。
6
那天晚上,杨帆借着窗外的月光为我画了一副画。我坐在床垫上,看他在月光中的剪影,我能够感觉到他在黑暗中一直看着我。我的心情若月色一般清凉。
那是一个披着婚纱的女人,有和我一样的容貌,她飘荡在夜风中,神情迷惘却坚定。现在这幅画就挂在我的卧室中,画的名字叫:我的爱人在远方。
杨帆果然去了北京,又是很久没有消息。这一次,我不再感到孤单。因为我知道有一天,他会带着调皮的笑容,来敲响我的家门,大声喊我的名字。然后对我说,不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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