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本是一场游戏
2017/2/10 23:00:02 会飞的王动

     早就不喜欢看爱情电影了。除了内心的日渐衰老，影像的示范乏术也是重要原因。上一次打动我的爱情故事是哪个？好像关于一个身形巨大体毛浓重站在帝国大厦上打飞机的家伙，对了，是《金刚》。

     一个有趣的例子是前一阵上映的《太空旅客》，脑洞清奇，制作精良，口碑却差强人意。原本我们期待“星爵”和“大表姐”去拯救世界的，结果他们只是在太空船上谈了一场恋爱。把恋爱谈到外太空就了不起吗？跟外星欧巴谈恋爱我们都看腻了。

     或者扭曲时间与古人恋爱，或者交换身体去异次元恋爱，或者超越生死与鬼魂恋爱，或者干脆恋上一只“AI”。感谢现代影像奉献的奇情畸恋，但依旧寻不到当初的感动。那个看《魂断蓝桥》都要流泪的少年哪里去了？

    

     春节假期无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新《射雕》。包惜弱被完颜洪烈养在府中十八年，锦衣玉食，百般宠爱，可她还只爱着死鬼杨铁心。我忽然觉得这是比九阴真经更玄妙的事。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吧——爱“不可能”。如果将“不可能”变为“可能”，爱情就散发出一股唾手可得的便宜味。

     遗憾的是，我们的爱情或多或少都沾染了这股便宜味。好听的说法叫“合适”，不好听的说法叫“将就”。我们曾坚定地认为，爱情绝不能“将就”，也与“合适”无关。我们曾把爱情当成一种绝对情感。只要那个人，哪怕不合适；换任何其他人都不行，哪怕是特朗普、王思聪、刘德华。而且要爱到死，要一万年。

     好莱坞电影热衷宣扬这种绝对爱情。“看到她第一眼，我就决定要与她相伴一生”“那天她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站在人群里，像一个公主”“她是全世界最美的女人”……他们在电影里不断重复类似的台词，甚至遭遇分离、背叛、抛弃，回想起爱的初衷，仍是一脸陶醉。仿佛他们真的拥有绝对爱情。但这仍是“可能”之爱。兴许他们运气好，“可能”恰与“绝对”重叠，比如你爱上了邻家二肥子，便拒绝范冰冰的追求。抑或是大家心照不宣地用谎言编织慰藉。比如你爱上了邻家二肥子，缘于只有她肯接受你。

     现代文明正在无限扩大可能性。通往纯爱的路障一个个被清除，随之被清除的还有爱情的光环。套用福柯的“压抑假说”，当爱情被解放，它就不再是反抗权力压制的象征，同时也失去了伟大的意义。这就像罗密欧与朱丽叶的自杀是传唱千古的爱情悲剧，你追不到范冰冰而自杀狗屁都不顶。无论制度、信仰、种族、法律、道德、风俗、人情，都在为自由恋爱大开绿灯，至少在这个领域，(把妹)能力之外的资本都等于零。不会再有木石前盟，不会再有梁祝化蝶，你俩情投意合就请去上床。爱情正在走向纯粹。但这未必是个好消息。爱情是一种越自由越卑微的东西。我担心总有一天，爱情主题会从文艺作品中消失。这也是艺术家们呈上种种重口味供我们挥霍的原因，日常爱情已现疲态。

    

     爱情本该是一场游戏。我们一直在舍本逐末。看看人类文明史对爱情做了什么？特洛伊战争为争夺海伦，殷商的覆灭因宠幸妲己，有人爱美人不爱江山，有人为红颜冲冠一怒。爱情何辜，颈后插满了价值宏大的草标。你俩只不过想睡个觉，却引发了整个家国天下的山洪海啸，好像你裤裆下的玩意牵动着所有存在的意义。

     直到现在，我们还不敢承认爱情只关乎两个人的愉悦感。孩子呢？房子呢？车子呢？票子呢？爱情走到哪里，身后都跟着这些叮当作响的责任，时刻提醒着你，休想玩玩拉倒!

     从一般意义上考察爱情，假如你不幸生在北欧，那里有着令人发指的社会福利和开放风气。我们权且相信我们伟大祖国在不久的将来会达到那个水平。在那样的社会，你爱或不爱一个人，只和一个问题有关系：我和他在一起，快乐吗？这是一场自由选择的免费游戏，不玩请出门左拐，没有井。

     高晓松同学做音乐写书当导演漫游世界蹲号子各种牛逼，我都羡慕不来。但有次真把我惊到了，就是抛弃美女老婆夕又米时，他丢下一句“我不快乐”，就飘然而去，哦不，是“duang duang”而去。这特码才是真正的游戏精神，才是爱的真谛。不必担心老婆还小，孩子没有工作，不必在意别人怎么想怎么看。

     爱情只是一场游戏，只要你玩得起。即便你玩不起，也不必假装爱情多么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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