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宇宙中的张扣扣会不会也杀人？
2018/2/23 18:28:37 会飞的王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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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剧《相对宇宙》有个脑洞大开的设定，说存在一个与我们这个世界一模一样的世界，两个世界之间彼此相连，可以交流和通行。当然这是一个高度机密，民众被蒙在鼓里，两个世界分别派神秘部门把守着关口。这种设定所指的大约就是我们在科幻作品中常常看到的平行宇宙。比较出名的表现平行宇宙的电影有李连杰演的那个《救世主》，他在片子穿越到各个宇宙杀掉另一个自己，从而获得更强大的力量。运用平行宇宙概念的电影还有很多，比如《蝴蝶效应》《源代码》《明日边缘》等等，你在特定事件中的不同选择，改变的看似是这个世界，其实是进入了另一个平行宇宙之中。因为在我们三维世界中，时间线是不可逆的，所以平行宇宙只是一种科学假说，并无法验证。
扯远了，说回美剧。《相对宇宙》的具体情设中，有一处颇有意思，即两个世界中对称的两个人，原本有着一样的外貌性格和经历，后来由于某些人生选择的细微差别，获得了迥异不同的人生。剧中一开始出场的女杀手鲍德温，在另一个世界里却是小提琴演奏家娜迪亚。她们有着一般无二的童年经历：被落魄的艺术家父亲带大，父亲是个混蛋，整日酗酒，逼她们练琴卖艺。有一天，父亲醉酒跌下地跌站台，她们都没有选择营救父亲，而是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列车碾死。这一童年阴影一直笼罩着她们的人生，使她们同样的悲观厌世，可她们人生轨迹却大相径庭，一个人堕落为冷血无情的杀手，一个人仍旧实现了父亲的期望，变成世俗成功的艺术家。
剧中鲍德温问娜迪亚：“我们都亲眼看到他死在车轮之下，你是怎么忘记的？”娜迪亚面色惨然。鲍德温撸起娜迪亚的手袖，只见对方的手臂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割痕。
用一句歌词来说，在人间，有谁活着不像是一场炼狱。每一个人生都无法逃脱阴暗物质的侵袭。有一些悲苦我们能够化解，或者找到排遣方式和发泄的出口，而更多的疼痛，则如无所不在的病毒一般，我们只能选择与之共生相伴。抛开一切外在因素不谈，至少内心的痛苦不该成为一个人堕入黑暗的借口。
由此想到，如果存在平行宇宙，另一个宇宙中的张扣扣会不会也走上杀人之路？
我并非要对一桩公案做出抒情化的解读，单是讨厌某些对此案片面的、偏执的利用态度。这个走向溃败的社会也许没有善待张扣扣，但那些为杀人叫好，把张扣扣捧为英雄义士的声音，同样没有把这个年轻农民当成一个人。什么人会为杀人欢呼？而且被杀者不过是普普通通的社会底层。这里即便存在着疑似抗争的意义，也早已湮没在张扣扣残忍剥夺他人生命的暴戾之中。张扣扣案的确是反思和追问中国法治问题的一个典型例子，但以法治暗弱之名为私报血仇叫好，更加是中国法治的悲哀。
这些天我看了一些关于张扣扣案的新闻报道和相关评论，应该说除了张家父女有漏洞的一面之词，没有证据表明在张扣扣母亲被杀案的处理中，存在着不公和枉法。也就是说，张扣扣的杀人从现代法治角度看，固然是可悲的犯罪行为，即便论以中国传统的血债血偿的法制观念，正义性都很值得怀疑。所以那些以法制不公为张扣扣鸣冤叫屈，甚至奉为反抗英雄的观点，都是盲目或愚昧的，也许是别有用心，为了某个更高尚的目标什么的。我不想做诛心之论，但我绝不相信这些宣扬血性复仇的人，能创造出一个法治昌明的社会。
然而，为什么一场尚属公正的判决，仍旧没有避免22年后悲剧的发生？
在知情人的回忆中，我们得知了一个令人发指的细节。张扣扣母亲的尸检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做的。法医当众锯开张扣扣母亲的头盖骨，场面之血腥恐怖，让在场的村里小孩几个月都做噩梦。而十三岁的张扣扣不发一言，就在旁边看着。我们难以想象他幼小的心灵遭受了怎样巨大的创伤，这残忍的一幕，甚至比他亲眼目睹母亲被打死更能摧垮一个孩子的精神世界。
假如张扣扣没有目睹母亲的尸检，他会不会放下复仇杀人的执念？假如他从部队复员后得到了更好的安置，假如他打工赚了更多的钱过上了更好的生活，假如他娶了媳妇有了家庭和孩子，假如他及时得到了心理疏导，假如他学法懂法相信法律并尊重判决，假如这个社会的执法者有更高的公信力，假如他的父亲和姐姐能够多给他一点关心，假如王家主动向邻居低头示好求得宽恕，假如有一种叫做宗教的东西来拯救他的心灵……
法治不仅仅是公正的审判，法治是对人性的尊重和关怀，法治力图守护人性中温暖光辉的一面。但哪怕是最完善的法治，也无法融化每个人心底的冰层。张扣扣案最大的悲哀是，这个人本该得到救赎，这场悲剧本能避免。张扣扣虽然一直为复仇的念头折磨，但他的生命并未完全为仇恨覆盖，否则他也不会等待这么多年才杀人。他何尝不热爱生命，贪恋人生，他四处打工，却没有赚到什么钱，他谈过女友，却没能获得爱情，他爱家人和朋友，却未必得到了同等的回应，现实的种种不如意，抹杀了他的挣扎，使他最终被黑暗吞噬。
西谚有云，上帝救自救者。为张扣扣的悲剧找一个解脱的借口容易，但我们不能不透过他狂暴的举动，审视一颗孤独而脆弱的灵魂。他不仅不是什么英雄，而且还是22年前的那个誓言复仇的孩子。他从没有长大过，成熟过，这可以怨怪社会，归责法治，可正如那句著名的电影台词所言：每个人都以自己的行为向上帝负责，不能要求别人承担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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