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纪念的不是金庸,而是那个读金庸的少年
2018/10/31 会飞的王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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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后翻手机,朋友圈里都是纪念金庸的文章。老先生94岁高龄驾鹤西去,搁哪都算喜丧了,居然还有人矫情地声称泪目。
钱钟书说过一句特别刻薄的话:文人最喜欢有人死,好有题目做哀悼的文章。
去论坛作者群里探探口风,看看有没有欢喜的文人。大家都表示不欢喜。我说我想写,但最讨厌扎堆写纪念文章。美女七七恨恨地宣布:今天或明天,谁写文纪念金庸,我就拉黑谁。
梦里都是刀光剑影。我大约中了鸠摩智的火焰刀,口渴难耐。
起床去厨房接水。忽然觉得应该写点什么。那些口口声声的悼念,不过是留恋那个在语文课上偷看武侠小说的少年。
作为一个早衰的文青,大学时我就将金庸丢入故纸堆了。那时我正迷恋先锋文学,武侠小说陈腐的叙事难以满足我对写作的兴趣。直到多年以后,我一统文坛的妄想宣告破灭,沦落为一个卖字为生的油腻中年男,偶然间在书架角落里翻出一本朗声旧版的《笑傲江湖》,却倒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看上半天。
这种经验仿佛应了那句看山还是山的禅机。倒不是金庸的小说值得用许多年来品味,而是懂了文学与否,何必计较。
曾经是计较的。琼瑶写得渣,不妨碍她成为言情教母;金庸写得俗,也凭着年岁熬成了文学大师。
莫言说过中肯的话,大意是他用了一个夏天读了很多武侠小说,感觉要写出一部武侠小说应该很容易,但要写到金庸古龙的水平,就很难了。
何止是难。他根本写不出。流行文学的写作自有套路,习惯了纯文学的思维方式和叙事风格,想改道写出一本畅销小说,基本是缘木求鱼。不必说我的经验。看看张艺谋吧,不是说你艺术片拍得好,就一定会拍商业片。
九十年代中期,有好事者选出了中国现当代的文学大师,鲁迅排在第一位,金庸排在第四位,其他几位是谁我记不清了,好像没有茅盾。引来坊间一片哗然。大家纷纷表示把金庸也当成文学大师不靠谱。声音最刺耳的当属其时在文坛如日中天的王朔,王朔直接将金庸小说列为四大俗之一。与之并列的还有四大天王,成龙电影和琼瑶电视剧。尽管那个时代还没有网络,王朔的尖刻之词也招来一片骂声。不过大家都是为四大天王鸣不平,没有替金庸辩护的。
如今想来,那还是个精英代言的时代,金庸的广大拥趸都没有话语权。换做今天,谁敢说金庸俗,相当于说崔永元不是正义化身,立即会招致口诛笔伐的围攻。
毋庸讳言,网络的降临带来了更广大的后现代式的媚俗与平庸。金庸重新走上前台,时不时地就文化热点发表几句昏聩之语,还动辄要改写他早已成为经典的武侠小说,把粉丝们吓得连连告饶。金庸武侠电视剧翻拍到滥,演砸了一批老戏骨,捧红的一批小鲜肉。北大的孔斜眼把金庸存进了百家讲坛,理智气壮地吃利息,吃剩的还足够养活网络红人六神磊磊。按六神磊磊那种穿凿附会的解读,《小兵张嘎》都能读出人性明灭和世事沉浮。
我怕是宿醉未醒。本想抒情,却又不知不觉地开始批判。用王朔的话说,我不相信金庸笔下的那些人物在人类中真实存在过,我指的是这些人物身上的人性那一部分。那么,是什么曾经感动了我?
不再为金庸编织的幻梦所感动,有时也是一种悲哀。尤其是我此刻又看到那个坐在小院杏树下的少年,他手捧着一本厚牛皮纸封皮书页发黄的武侠小说,时而抚掌大笑,时而黯然神伤。
纪念金庸。为了他让我懂得阅读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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