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步是你最容易做到的事
2019/7/28 22:36:35 会飞的王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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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跑步多少有点撞壁的嫌疑，用成语讲叫“煞有介事”。我早上呼哧带喘地跟着一只蜗牛跑完人生第一个10公里，手机上的华为运动给我发出一个金光闪闪的奖杯，祝贺我完成100公里的跑量。这两个数字足以说明我现在写下的文字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总有做得多说得少的人，也总有做得少说得多的人，我妥妥地属于后者。没办法，这是我的饭辙，就像你们一直尊称我为“键盘侠”，或“喷子”。
我大约还处于初跑者的兴奋期内，像刚刚遭遇了一个美女的错爱，走哪都要领着她，恨不得向全世界人民显摆。
再者，我深知自己的懒惰，想把证据固定下来，以便哪天重新做回一个胖子时，搜刮出一点嘲笑下酒。
2
我在五年前就买了一台跑步机。当初的想法至今已经模糊，无非是为了减肥吧，但跑步太不符合我的个性了。
我是一个浪漫的人。我喜欢即兴的、随性的、依赖天赋的、需要技术的、赏心悦目的东西，就像我喜欢文字、电影、足球和摇滚乐一样。跑步的那种单调、枯燥和规律性实在引不起我的兴趣。与跑步类似的项目，比如学英语、练书法、写杂文、做旧体，统统让我不屑。它们的共同点就是，只要你有毅力坚持练下去，就一定能够学会并精通。
这也是我一直不愿意将自己所写这些散杂的文字称为文学的原因。杂文怎么能是文学呢？只有小说和诗歌才担得起文学这两个字。我看美剧十几年，至今离不开字幕；我大学时就企图练书法，现在还是一手鸡扒拉；我不懂旧体诗，但不妨碍我鄙视今人旧体。我不行，只是因为我嫌它们不牛逼。
我的跑步更像是向命运低头。
跑步机从老房搬到新房，五年来我一次也没跑过。六月的一天，我被自己胡乱买的一件弹力背心的上身效果吓到了，镜子里的家伙活脱像一根面肠成了精。我犹豫要不要退货，优柔寡断地想着想着，就爬到跑步机上了。我用最慢速度跑了十分钟，汗出如浆。
减肥原来如此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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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跑步其实不是为了减肥。无论从年龄和颜值来看，我都没有减肥的必要性。之前我是一个又胖又丑的老家伙，减肥后我会变成一个又瘦又丑的老家伙，个中的区别，显然不足以给我动力。
还不如猪头猪脑的扮丑萌便宜些。
至于跑步时分泌出所谓内啡肽带来的快感，我不想忽悠你们，与写作和踢足球带来的快感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也比不上单调自摸的飘胡更刺激。我觉得我还没有无聊到要靠那点激素来获得满足感。
不断有人问我为什么跑步？我开始顺口说为了减肥，但他们随即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又追问我，既然已经胖得群众喜闻乐见，为啥要减肥，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情况？
我只好一本正经地在这里回答一下：我是想做成一件事。比如去跑个马拉松，比如练出六块腹肌，比如仅仅是减肥。这理想如此微不足道，我公开说出来都有点羞愧，就像我一直想去卖包子，若郑重其事地宣告，认识我的人保不齐会向我丢几个小钱——大哥，别闹了。
我写不出十万加作品，我的小说没有书商垂青，我做不了村上春树和冯唐，我不能去波士顿跑马去夏威夷休假，我买不起北京四合院，我特码连跑个步也做不到吗？我还告你们，我下一步就去开包子铺，店名都想好了：清风。
跟人家谐音？活该!
4
对于跑步，我有过少年阴影。那年我高三，学校非说要体育达标才能考大学。其中一项就是1500米。跑完我才反应过来，能不能跑进6分钟，都算达标。我这么品学兼优的学生，学校还指望我为校争光呢。
我跑了全班倒数第一。这太出乎我的意料了。现在我还记得我的成绩，6分15秒。我发自肺腑用尽洪荒之力，才跑到终点。体育老师送给我一个同情的眼神。我可是我们班足球场上的主力前腰啊，球技在我们年级也是个传说来着，经常在场上带球直插禁区，还不管是哪帮的禁区。
我靠着篮球架，像一只看着天鹅从嘴边飞走的蛤蟆一样，长大着嘴巴喘气，喘气，喘气，两侧牙根酸得死去活来。
那时我不知道这是心脏功能的问题。我第二次两侧牙根发酸时，是二十年后，差点梗了过去。
我有心脏病，但还是要跑。我想用跑步锤炼我脆弱的心脏。中心医院内科7楼的走廊里，立着一块冠心病人注意事项的大牌子，我认真研读了一通，无外乎是戒烟戒酒戒色之类的话。
我吃燃一支烟扬长而去。还是让我跑死吧。
5
这期间，我从网上读了不少关于跑步的文章，不看不知道，原来全国人民都跑起来了。他们从跑量、配速、步幅、步頻、心跳、呼吸、跑姿、热身、拉伸、饮食、卡路里以及你的小腿到底应该怎样摆动等各个角度，传授了众说纷纭花里胡哨的经验。都把我看懵逼了。似乎跑步不是人类天生就会的运动，而是像神九升天一样复杂的工程。
所以我没资格传授技巧，也许我明年可以帮你们解开跑步到底应脚掌着地还是脚跟着地的千古谜题，但现在，我的经验只有一个，跑下去。
脚踝疼，跑下去；膝盖疼，跑下去；股骨头疼，跑下去。只要你跑下去，你会发现，你哪都不疼了——跑麻了。我并非在传授错误的经验，你哪里疼、能不能坚持，你自己不知道吗？需要我来告诉你吗？你要真把腿跑断了，我悬赏百万你也跑不动。
反正我是奔着跑残去的。要不跑马，要不拄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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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跟我说，跑步太枯燥了。我反驳说，一点也不。因为跑步的全程，我都感觉到痛苦。我要时时刻刻地用意志来对抗这种痛苦，这怎么会枯燥呢？
我感到自虐的快乐。像老崔唱的那样，因为我的病就是没有感觉。我们匹夫匹妇，我们朝九晚五，我们庸庸碌碌，我们自生自灭，我们像荒草一样活着，丧失了自我。可当你奔跑时，你会感觉到你独一无二的脉动、血流、呼吸，你会感觉到天地间只剩下你自己，靠你顽强的生命力在承受着时刻袭来的痛楚，你的想法会变得单纯无比，清澈无比，你会感恩你在活着，还可以奔跑，哪怕没有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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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得这么煽情真的不是我的初衷。我的初衷只想说跑步是一件最简单最容易的事，相比你的人生遇到的各种艰难险阻来说，跑步像是进化留给人类的一个礼物。它常常可以替代你那些虚妄的欲求，比如爱恨情仇，荣辱得失。
没有什么是一次半马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就跑全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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