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彪华丨崇中医而不囿于中医
2017/1/11 中医同城
第二十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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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彪华
原深圳市第三人民医院中医科副主任中医师，中国中医科学院医学硕士。从小接受《医宗金鉴》、《伤寒论》等中医典籍的熏陶，重经典，喜经方。八年大学生涯及工作后师从多位全国多位明中医及民间中医，现为广东省中医师承指导老师，深圳市第三批名中医药专家学术继承人，林芝缘中医馆馆长，五六健康创始人。
临床擅长：
儿科：上感发热、扁桃体炎、腹泻、汗症、积食、发育不良、小儿多动症等。
妇科：慢性炎症、痛经、月经不调、不孕症、更年期紧张综合症、多囊卵巢综合症、崩漏、子宫肌瘤等。
针灸：治疗鼻炎，偏头痛，子宫肌瘤，肩周炎，腰颈椎等关节疼痛；内科杂病。
采访笔记
今日有幸采访了第一位从国营体制大医院走出来自由执业的中医人。颜老师的诊室总有两波人群来回穿梭，小孩和女人。小患者对医馆似乎已经熟络了，脸上洋溢的笑容取缔了哭声，想来颜老师对付小孩也是有自己的套路。
心有情怀去做一份事业，于医于患都是幸福的。我觉得颜老师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是一位酷爱中医也正在践行中医事业的“铁杆中医”。颜老师有时间就会在外面开公益讲座，讲《伤寒论》，教人们认识疾病，普及中医知识。颜老师的医馆准备开业，这似乎没有什么稀奇，偌大的深圳开医馆比比皆是，令我折服的是他要恢复古法炮制代加工药物。古法炮制药物，工序复杂，耗时长，恰恰又体现了他对药材质量的重视，对生命的负责。颜老师说很欣赏民国初期联合诊所的模式，希望中医人团结起来，百家争鸣，百花齐放，我想这不仅仅是颜老师一个人的梦想，也是患者乃至国人的梦想。
采访现场·对话颜彪华
1
启蒙于父
受教于师
木槿：您从小跟着父亲学医？
颜彪华：我从小跟着父亲学中医，他是练武术的，一般学武术的都会学点中医。他最擅长的是正骨，里面运用到很多中药及药材炮制，都是一些丹膏丸散，这些做得特别多。对一些伤科的处理、外用药、丹膏丸散的制作、伤口药物的认识和炮制，我在这一块受父亲的影响比较多。我们那个时候用的药，像鸡血藤、七叶一枝花、威灵仙等等，都是自己上山去采，这使我对药物有更深刻的了解。原来我父亲更多的是教我做一些外用的药，我跟着他做外用膏剂，治疗皮肤病的如涂抹的酊剂，效果非常好。我现在还对丹膏丸散非常有兴趣，我对丹膏丸散的使用率非常高，我在病人中使用它们的机率也非常高。
五味子：谈谈您跟张耀华先生学医的经历吧。
颜彪华：他是我父亲的师傅，我们都叫他张神仙，这个人功底非常深厚。我最早接触的书是《医宗金鉴》，那个时候我们买不到书，我是后来才买到的。那时候很多章节《外科心法要诀》、《妇科心法要学》、《杂病心法要诀》等等都是他背下来写给我看的。他用药非常经典，倾向于用一些很经典的经方和古方，每个方子开出来都非常精到。他扎针灸也是非常好，都是传统针灸，我也跟他学习了针灸，这段经历对我非常重要。那时候不是在家里等着给病人看病，临床就是去病人的床边，我经常跟他们去到临床一线，经常能接触到一些肝硬化腹水、尿毒症、中暑、吃东西中毒、外伤脱臼骨折的病人。我跟着师爷和父亲真正地接触到这些病人，还看到他们把这些病一个个治好，我就坚定了内心的信念，中医是能治病的。
木槿：您师从过多位老师，觉得他们有什么特点？
颜彪华：我在大学非常幸运，碰到了熊继柏老师。记得那时候熊继柏老师给我们讲黄帝内经，阶梯教室是座无虚席。他讲课基本上不带教案，全部都在脑子里面，在黑板上板书；他讲的内容跟临床紧密结合，他是童子功，知识非常扎实。包括我们大家所熟知的姚梅龄老师、彭坚老师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都是从小学中医，底子打得非常好。姚梅龄老师有一句话讲的非常好：比来比去就是比基础。现在很多中医人很浮躁，基本功不扎实，不愿意背方子，这样是做不好中医的。熊老就是活字典，你一问他问题，他就会告诉你去翻某本书第几页第几行。什么叫做灵感？灵感是基于很扎实的基础之上而迸发出来的。熊老师跟我们说《黄帝内经》不要读早了，读太早就没有临床，没有体悟，一定要有一二十年临床实践之后，再去读黄帝内经就不一样。熊老黄帝内经讲的好，就是每一句话都可以和临床联系起来。
另外，我毕业后接触门九章老师，门老师非常重视脾胃。他用方子特别小，一副药就是几十克，几块钱，能治大病也能治杂病。门老师说过药只是在使巧劲，它是调动人体让人体发挥治疗疾病的作用。他提出功能五态，一些治大病的像小柴胡汤、理中汤、肾气丸、附子汤、桂枝汤，这一类小方子，所以我反过来审视方子的魅力。方是用来协调五脏六腑气血津液的关系的，它是让人体达到最好的平衡态，达到这种状态的时候，人的免疫力就增到最强，正气最强，预防力最强，抵抗疾病的能力也最强，是在调动人体的正气来跟邪气进行抗争，这一方面，我觉得门九章老师做得很好。当然还有很多很多老师，对我的启发和帮助都非常非常大，就不一一介绍了。
2
术业有专攻
儿科重脾胃
木槿：中医是不分科的，您怎么看？
颜彪华：中医不分科，但事实上是分科的。古代的一些书如《千金要方》、《金匮》、历代科举考试的一些类目，其实都在讲分科。妇科是不是拿出来讲了？伤寒杂病是不是分开了？还有疮疡科等等，古时候都有分科。中医讲辨证论治，中医的特色，只是代表我们的一些临证手段而已。业精于专，那些专门看皮肤科的人比从不看皮肤科的人肯定要了解得多一些，体会多一些。我个人认为，如果想有所成就，或者有一个领域想去钻研，适当给自己定一个方向，对自己的沉淀和成长都是有好处的。
木槿：您现在主要研究哪方面的疾病？
颜彪华：以妇科儿科为主。我马上要开一家医馆，有两个方面想去做：一是健康管理，涉及“治未病”这一块。健康管理是基于对人的了解去预防疾病，通过中医的优势及健康档案的长期跟踪管理，充分发挥中医针灸、导引、按跷等手段，达到治未病的目的；另外一块就是着眼于疗效的中医诊疗。另外，我主要专注于儿科，这跟我的患者群有一定关系。我为什么把儿科拿出来讲？
第一，小孩子疾病的进展非常迅速，又是哑科，所以要求诊断的时候更加深入，对疾病的认识必须非常全面。比如小孩子发烧的病种很多：惊吓、发炎、急性胃肠炎、积食、长水痘等等都会引起发烧，它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我们要去查，但是你如果对疾病不了解，就很容易犯错误。
第二，我在西医院呆过十年，在中医临床中发现一个问题：只要一发烧，到医院都是用抗生素、激素这些东西，造成大量的医疗浪费和医疗伤害，导致现在很多小孩生各种病。小孩鼻炎、哮喘、厌食、荨麻疹，除了跟饮食有关系，还与大量使用抗生素和输液有关。因此我就发了一个愿，去做这方面的知识传播，我经常做一些公益讲座，呼吁更多小朋友到中医这里来。一个好的中医一定要有分诊能力，我不反对西医，但你一定要明白哪些病适合西医看。就说手足口病，大部分手足口病中医能搞定，经方的“甘草泻心汤”、时方“十五味败毒散”等很多方子都可以治疗手足口病。但是手足口病里有一种类型是很危险的：小孩子发高烧、出疹不畅、眼睛开始翻白手也开始抽，在很短的时间内都会出现危险。而现代医学在控制风险这一块控制得很好，它进行生命监控、抢救等，都比中医要好一些。我个人认为当一个好的儿科医生，一定要学点西医的知识。
第三，我深深认识到中医在儿科治疗里的优势。小孩子大部分病都是时病：感冒发烧、吃饱撑着、受寒、吃了脏东西，都比较单纯，你不去管他，他自己也会好，中医最起码可以做到的是让孩子避免遭受输液，抗生素的伤害，中医治疗的目的是帮助小孩子打赢这场战争。我经常跟小患者的妈妈说：你们要相信孩子，孩子感冒发烧都不能自己搞定，你还怎么希望他以后能干大事，你们太小看小孩了。中医是做一个帮助，比如这个小孩不出汗，我帮助他出汗；小孩咳嗽了痰很多，我帮他排痰化痰。为什么要看小孩子的症状？因为他不能说话，症状是小孩子透露给我们的信息，我们就要把握症状做一些顺势而为的事情。
木槿：您看儿科主要用经方较多？
颜彪华：我看小孩子的病基本上是用经方，就是伤寒、温病的方。我家里面买了一百多种经方颗粒，很多小孩一发烧，在我家里我给点小柴胡汤颗粒、葛根汤颗粒、麻黄附子细辛汤颗粒，就好了，我就感觉中医药太神奇了，又好又快，对小孩子的伤害又小。在这里我想讲一点儿科体会，小孩子的药真的不要用多了。第一，药味要少；第二，药量要少。小孩子非常轻盈，轻轻一拔就可以改变他，他的敏感度非常高，所以药量要很少，千万不要因为利益关系用大量的药，这样会让孩子受到很大伤害。
木槿：现在的小孩子哪些问题比较多？
颜彪华：小孩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脾胃问题，小孩子厌食、荨麻疹、抵抗力下降容易感冒、腹泻腹胀、口臭等等都跟脾胃有关。我在脾胃这块研究比较多，我治小孩是从脾胃入手，用的就是一些与脾胃相关的小方子：小柴胡汤、柴胡理中汤、桂枝汤，小建中汤，柴胡桂枝汤，健胃消食散、香砂养胃丸，保和丸，等等，我一般都是开三剂药。
木槿：小孩子看中医，喝中药又觉得苦，怎么解决口味的问题？
颜彪华：这是一个很实际的问题。第一，小孩子的药对于每一个医生来说都要特别慎重，不要去开很苦的药，开药的时候，有苦的和不苦的，我尽量选择不是那么苦的。要让小孩子建立对中医的兴趣，要是弄得小孩子宁可打针都不愿意喝药，那就没有必要了。第二，即使要用苦寒的药，用量要少一点。第三，经过煎煮后的中药要少。大概五六岁的小孩我就只给那种一次性的杯子，小一点的小孩就半杯，每次就给一点点药，就算苦一点，他喝下去也没有那么难。这里就涉及了煎煮方法，小孩子的药是必须拿回去煎的，本来药就少，代煎药不可能熬得那么少，就算苦，加一点冰糖麦芽糖也是可以的。
3
术业有专攻
女性那些事
木槿：谈谈女性更年期。
颜彪华：更年期就要理解核心的问题，就是不再青春了。但是还有青春的最后反馈，性激素撤退前的反馈，但是人体已经不需要了。一方面表现貌似青春的气息，焦虑，潮热，心悸，亢奋；另一方面表现身体的衰退，月经量越来越少，脸色越来越暗，身体开始长东西。更年期这个阶段是多事之秋，乳腺癌、子宫肌瘤、宫颈癌等很多疾病都是在这个时候出现。身体出现衰退，同时又出现虚火，这是更年期的主要特征。女性到了三十几岁就走下坡路，“阳明脉衰，面始焦，发始堕”气血不足，肾气不足，一系列的症状都出来了。治疗所用的方子都是寒热平调，扶正安乱，如大温脾丸、乌梅丸、温经汤、奔豚汤等等，一方面扶正，另一方面安乱，还要根据不同情况来用。但是更年期是一个自然趋势，我不建议一有问题马上就去治疗，这是一个过程，要接受它，像青春期长痘痘，只要不是太痛苦，都不要过度的介入。
木槿：现在还有人“早更”了。
颜彪华：我前不久还谈了一个话题，说的早熟。早熟和早更可以放一起讲，就是把生命的规律提前了，提前原因是不顺应自然，是人为破坏。经常吃有激素的东西，吃避孕药，不规律房事，就把生命周期缩短，一个是生殖周期，一个是生命周期。生殖周期关系到卵子能排到什么时候，有的人五十多岁还来月经那就是身体很好；有的人三十多岁月经就没有了，那就是透支了。“早熟”“早更”在某种程度来说都是对生命的透支，不符合天地人的规律，它的发生都有原因，它不会自己提前。
木槿：有人说子宫肌瘤是常见的良性肿瘤，是不是意味着不需要治疗？
颜彪华：只要是疾病都需要治疗，但不代表治疗就一定要用药。要强调原因，不能看到肿瘤就软坚散结、活血破血。结合B超报告，看看年纪、症状、肿瘤大小。比如这个人三十岁，子宫肌瘤很大，已经引起大量出血和压迫症状，吃中药如果效果不好，那也可以去做手术，做完手术改善一下体质，就不会长了；还有围绝经期的子宫肌瘤，只要不是特别大，等绝经了，肌瘤自然就变小或者消失了。子宫肌瘤并不可怕，通过艾灸针灸，再配合药物治疗，可以达到很好的效果。
木槿：现在得子宫囊肿的人多吗？
颜彪华：多，这一类病人越来越多跟大环境有关系。为什么会长东西？就是不通了。肌瘤、囊肿都是阴性的，就是不爱运动，气血不通畅，阳气不足。经常吃凉的、反复流产、经常使用避孕药、穿露脐装都会导致。为什么农村人很少得这种病？她们天天吃完饭就干农活，气机很通畅，五脏元真通畅。古时候宫廷里的不孕不育几率很高，是值得深思的。
4
病种讲解
食道反流、鼻炎、荨麻疹
木槿：谈谈“食道反流”。
颜彪华：我就是食道反流的患者，我喜欢喝酒，喝酒的人都有胃反酸反应，解决食道反流就四个字“脾升胃降”。当时我也吃一些药，吃完是不反酸了，但是不能解决根本问题，要回到中医的根本，促进脾的运化，促进胃的降。大温脾丸，理中丸、吴茱萸汤、泻心汤系列方都是很好的方子。我治疗反酸基本上都会用到吴茱萸，它可以升肝木，又可以降浊阴，用得最多的两个药就是吴茱萸和干姜，干姜温太阴脾，吴茱萸又与阳明胃和厥阴肝有很紧密的关系。
大温脾丸里面也有吴茱萸，干姜，附子，这都是很好用的。治疗反酸离不开“辛升苦降”，反酸其实也是一种过敏，就是胃太敏感了，对寒凉对刺激都会做出强烈的反应，所以要给它温度，无论发作期还是平稳期都要养脾胃。反酸时有热无热都要注意，一定要温中，要用吴茱萸这样的药，我特别喜欢吴茱萸，而且量不能少，不然效果不好。
木槿：食道反流患者需要注意什么？
颜彪华：食道反流患者晚上睡觉的时候胃酸会反上来，所以晚上睡觉要让背稍微高一点。有的人睡着了，酸就流上来，多年之后就是食道癌。另外，食道反流患者晚上一定要少吃或者不吃，油腻的东西要少吃，吃了不能喝水，水涨船高嘛，就容易把酸带上来，也不能喝茶，不能吃太凉的东西，要养成细嚼慢咽的习惯。不改变生活方式是不行的，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做健康管理的原因。
木槿：鼻炎也是常见多发病。
颜彪华：先讲一下鼻炎的表现：早上起来小孩子打喷嚏，好多人以为是感冒，其实就是鼻炎；小孩子早上起来咳嗽，睡觉的时候鼻涕会返流刺激喉咙引起咳嗽；还有就是鼻塞。鼻炎的危害很大：影响小孩子的注意力，容易诱发呼吸系统疾病。别看一个小小的鼻炎，治疗起来很麻烦。鼻炎总体分两种：鼻子过于敏感表现为打喷嚏，叫过敏性鼻炎，我们就宣发他的肺气；还有一种鼻塞、流鼻涕、咳嗽，去看他的鼻粘膜，就剩下一线天了，这种是肥厚性的鼻炎。空气进出不利，头晕、咳嗽，都是因为鼻窍不通导致的。现在好多小孩过敏的疾病多了，尤其广东这里，小孩子都吃凉的吃冰的。古时候取嚏法，流出的清鼻涕就是寒水，本来要宣发出去的郁结在这里了，鼻甲肥大其实都是水饮，就是宣发不够，和自然界的沟通能力不强。到了夏天应该出去玩，但是现在小孩子都在吹空调，好多的病都是娇生惯养出来的。治疗小孩子的鼻炎需要一个过程，要扶正驱寒，改变体质状态，纠正生活习惯。
木槿：刚刚谈到脾胃跟荨麻疹也有关系，怎么理解呢？
颜彪华：我原来写过一篇文章，就是怎么认识过敏。中医认为土生金，肺主皮毛，看起来是皮毛过敏的表现，事实上过敏有很多表现：花粉过敏是皮肤的过敏，容易拉肚子是肠道的过敏，无外乎一个原因，就是正气弱了。比如很多女性生完小孩之后就容易得荨麻疹；很多人得了大病之后容易得荨麻疹。过敏的背后其实就是正气不足，正气讲两个方面：一个是先天，一个是后天。先天是父母传给你的，肾气充足就是我们的元气；还有我们后补的水谷之气，就是你的脾胃健不健旺。你的脾胃健旺，你的生产车间工作效率高，来源比较充足，你的正气就旺，所以从脾胃入手来调理过敏性疾病。前面所说是针对慢性期，急性期该怎么治疗就怎么治，该祛风的祛风，该解表的解表，该发汗就发汗，该清热就清热。后期基本上小孩子能吃能喝，脾胃正常，他的过敏的几率就会下降，所以小孩子的很多问题都好从脾胃入手，调和肝脾很重要。
出诊信息
颜彪华
和顺堂香榭里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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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周二18:30-20:00(限10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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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木槿&五味子 编辑|木槿 排版|木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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