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终是另一半扛下了所有
2023/2/8 14:59:08 桌子的生活观
一张聚焦于生活里的智慧、温暖的桌子文丨九爷来源丨我是九爷
赵勤恭将摩托车停在岸边，背上渔具包，沿着海岸线走了许久，终于在一堆礁石里找到了顾丽梅。
她着一身黑衣，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整个人与礁石融为一体。
赵勤恭默不作声地在她旁边坐下，掏出鱼竿安装绕线轮。
顾丽梅转头看他两眼，问道：“你今天怎么出来得这么晚？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赵勤恭：“家里有点事儿。”
顾丽梅忽然凑过来，细细打量赵勤恭的脸。
赵勤恭躲闪，她干脆扑过来将赵勤恭的脸固定住，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那道伤痕，笑问：“你这是怎么搞的？让你老婆挠了？”
赵勤恭叹了口气，轻轻拍开顾丽梅的手道：“别提了，她今天早上又发疯，摔摔打打、骂骂咧咧，我实在气不过，回了她一嘴，她就把我的烟灰缸砸了，正好磕在茶几上，崩出几块玻璃碴儿，就这么把我脸划伤了。”
说完，他狠狠地将鱼线甩出去，盯着渺茫的远方，说道：“她就是个泼妇，这日子没法过了!”
顾丽梅回到自己的位置，守着鱼竿，盯着海面。赵勤恭兀自嘟囔一阵儿，情绪慢慢转移到钓鱼这件事上来。
这也是他迷恋海钓的原因之一，无论生活中有多少不如意，只要支起鱼竿，放下诱饵，一切喧嚣都能归于平静，而他能在这种平静中获得心灵的安宁和自由。
赵勤恭是在四年前开始海钓的。
在此之前，他是一家公司的业务员，工作时间忙于应酬、出差，业余时间忙着带孩子、处理家务琐事，没有一丁点属于自己的生活。
后来他在一场饭局上喝到胃出血，养身体的同时和公司拉锯一样打劳务官司，费了许多力气只拿到一点赔偿。
他心灰意冷，决定不再为别人卖命打工，用积蓄开了一家海产品店。
附近游客不少，小店生意还算可以，但也不知怎么回事，他依然觉得疲惫、空虚、烦躁，这时有人建议他去钓鱼放松自己，他试了一次，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也就是那时，他认识了顾丽梅。
顾丽梅是这片区域少见的女钓友，脾气不好，不爱和人说话。赵勤恭最会察言观色，从不像其他钓友那样凑过去搭讪。
有天中午，礁石上只剩下他们两个，赵勤恭随手把自己带的养胃小饼干丢过去几块，两人就这样认识了。
起初他们只谈和钓鱼有关的事儿，慢慢地，他们开始聊一些各自的过往。
赵勤恭知道顾丽梅曾经也是个销售，因为生孩子回归了家庭，但她不幸得了产后抑郁，家人为了让她开心点，鼓励她出来钓鱼。
她说：“没想到就这么爱上了钓鱼，其实我技术很烂，装备也不行。反正我也不是为了鱼，就是觉得往这儿一坐，看着大海，什么烦恼都消失了，不用面对生活中的那些破事了，也不用逼着自己好起来了，那种感觉真好。”
赵勤恭无比认同：“只有坐在这里，我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他们的交流越来越多，两人之间慢慢形成了一种默契，他们会刻意把自己身旁的位置留给对方。
顾丽梅给赵勤恭带防晒霜，赵勤恭帮顾丽梅准备活饵，而且每天都会把自己钓到的最大的鱼，放进顾丽梅的桶里。
不过那一段，两人的关系一直仅限于此，直到有一天，赵勤恭胃病复发，住进了医院。
他老婆整日唠叨他钓鱼成瘾的事，亲戚们也聚在一起指责他。
那一刻，他特别想念顾丽梅，他在心里将喋喋不休的老婆和安安静静的顾丽梅作比较，越发觉得，顾丽梅才是真正懂他的女人。
两天后，顾丽梅和其他钓友一起来医院看他。
她站在人群最后面，也不怎么吭声，但是目光一直在他身上。
快要走的时候，她才走过来小声说道：“你不来，我觉得钓鱼一点意思都没有。我很久都没有钓到一条大鱼了。”
赵勤恭脑子里轰一声响，感觉自己那颗厌世的心，找到了新的港湾。
海风有点大，刮得赵勤恭脸疼。被碎玻璃崩伤的口子有点深，此刻冒着一丝丝血水。
顾丽梅将自己的帽子摘下来，扣到赵勤恭的头上。赵勤恭看着她的发丝瞬间如海藻一样飞舞，有些失神。
顾丽梅笑着问：“后天是你生日吧？”
赵勤恭点头。
顾丽梅：“我请你出海吧。”
赵勤恭知道顾丽梅条件一般，摇摇头。
顾丽梅：“你每次都把大鱼给我，我卖了不少钱，就这么定了。我们去海的中间钓鱼，说不定会有大收获，这一趟费用就够了。再说，我是真的想和你一起出趟海。”
赵勤恭想了想，同意了。
生日那天，赵勤恭是在老婆的骂声中出门的。
老婆原本说好要和亲戚们一起吃饭为他庆祝，结果饭店包间订好了、生日蛋糕也订好了，而他这个主角却要跑出去钓鱼。
赵勤恭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可是相较于一大家子乌泱泱地聚在一起吃饭，说些没意思的套话，他还是更喜欢和顾丽梅出海钓鱼。
他是寿星，难道这一天还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过吗？
所以，任凭老婆骂他、打他，他仍收拾好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那天他在海上过得非常开心。
广阔的大海在日光下潋滟生光，成群的海鸟在身边啼叫掠过，天地之间，他自觉渺小，所有的烦恼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顾丽梅温柔地看着他、依恋他，为他钓上来的大鱼而欢呼。
因为一条鱼释放爱意的生动女人，现实中是不会有的，而他的老婆，整日只会埋怨孩子的功课难辅导、生意不好做、男人没用处。
这种处处充斥着算计和功利的生活，他早就受够了。
回到岸上，时间还早，赵勤恭和顾丽梅都没有舍得回家，今天实在太快乐了。
他们将鱼卖掉后，在礁石滩上找了个避风的地方，互相依靠在一起，看着远方。
赵勤恭老婆找来的时候，他们的手臂正缠绕在一起，顾丽梅的头枕在赵勤恭的肩上。
那女人见到他们如两只鸟儿一样偎依在小小的巢洞内，愣怔片刻，而后破口大骂，四处捡拾石块往他们身上砸。
赵勤恭一边护着顾丽梅，一边吼道：“你他妈想干什么？!”
赵勤恭老婆大声哭叫：“我早就该想到，你成天往外边跑肯定不是为了钓鱼!全都是幌子!你个混账东西!”
两人的吵闹吸引了不少路人围观。
赵勤恭老婆悲恨欲绝，索性坐在地上，拍着大腿曝光自家丑事：
“一天天的孩子孩子不管，老人老人不管，生意生意不管，家里家外全指望我一个人。我以为你身体不好、心情不好，从不跟你计较什么，结果呢，啊？结果你打着钓鱼的幌子天天往外跑，是为了这个狐狸精!这日子没法过了!”
赵勤恭厌恶极了那个女人的嘴脸，当初他为什么迷恋钓鱼？为什么天天往外跑？根本原因就是生活让他感到窒息!
他工作那么辛苦，回到家里却还要面对老婆的唠叨；他在工作中受到了那么多折磨，他的老婆只会让他忍忍忍；他把店开起来了，想去过点清净日子，他的老婆追着他告诉他生活的路还很长。
他逃出来钓鱼的时候，还不认识顾丽梅呢，那时他只是一个需要一方清净地的可怜男人而已。
想到这里，赵勤恭顺着他老婆的话，大声吼道：“没法过了就离婚!我告诉你，这日子我也早就受够了!”
赵勤恭的老婆止住哭声，狠狠地瞪着赵勤恭。围观的路人中有些是熟人，纷纷出来劝和。
然而事已至此，早无转圜余地。
赵勤恭老婆平静情绪，慢慢站起来，抖落粘在身上的沙土，头也不回地走了。
次日，赵勤恭老婆打上了顾丽梅的家门。赵勤恭赶去时，顾丽梅正拖着行李往外走，她看见赵勤恭，只说了句：“我老公要和我离婚。”
说完这话，她满眼迷茫地看着赵勤恭。
赵勤恭呆愣片刻，笨手笨脚地上前拖住顾丽梅的行李箱，大步往前走。
两人最后在一家旅馆里安顿下来。
他们好像求仁得仁，但两个人谁都没有感受到解脱的快乐。
他们各自躺在床上，熬到天亮后，还要各自去处理接下来的离婚事宜。
赵勤恭老婆找了娘家的几个兄弟来助阵，谈离婚条件时，他们说什么，赵勤恭只能同意什么。
他老婆要走了店面、儿子、大房子和车，只留给赵勤恭一点钱、一套小房子、一辆摩托车还有满屋子不菲的钓具。
赵勤恭痛痛快快地将自己的东西悉数搬进小房子里，面对从今往后绝对的自由生活，他像做梦一样，恍惚了两天，才去旅馆找顾丽梅。
结果却发现，顾丽梅的身边多了个孩子。
顾丽梅的老公不肯要孩子的抚养权。
与赵勤恭老婆相反，顾丽梅老公留下了婚姻中的大多数东西。孩子、房子、车，还有他一直照顾的顾丽梅父母。
赵勤恭听完顾丽梅讲述自己谈离婚的始末，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展开的翅膀又被束缚住了，想要腾空而起的时候，却发现脚脖上绑着两个沙袋。
“那你打算怎么办？”赵勤恭问道。
顾丽梅搂着孩子，望向赵勤恭：“就这么过呗，勤恭，以后再也没有人能管我们了!”
两个人分别办清手续已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一切尘埃落定，赵勤恭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拿起钓鱼竿，像从前那样坐在礁石上钓鱼。
他再也不用编造理由应付老婆，再也不用担心回家晚了看脸色，再也不用偷偷存钱买钓具，再也不用消化老婆的冷嘲热讽。
他终于彻底获得了神游一整天的自由。但是，他在海边坐了两天，顾丽梅才出现。
两人都没有多说什么，赵勤恭还像往常一样帮她准备鱼饵，但顾丽梅刚把鱼线甩出去，她的电话就响了。
顾丽梅接起电话：“……什么？那我马上就过去，不好意思啊老师。”
放下手机，她匆忙收拾东西，赵勤恭问道：“怎么了？”
顾丽梅急得快哭了，手也不利索：“孩子在学校和同学打架，我得去看看。”
赵勤恭：“那你一会儿回来吗？”
顾丽梅顿了顿：“不行，下午还得去医院，陪我妈换药。”
顾丽梅走后，赵勤恭继续盯着他的鱼竿，但也不知为什么，他的心总也沉不下来。
第二天，他早早地来到海边，占了个好位置。今天运气很好，海面风平浪静，他钓上来一条特别大的黑鲷鱼。
他把鱼放进桶里的时候，意识到顾丽梅还没到。如果顾丽梅看到这条鱼，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他给顾丽梅打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那边背景音很杂，一会儿是老头骂骂咧咧的声音，一会儿是老太太的哭声。
顾丽梅疲惫的声音从嘈杂中透出来，灌进他的耳朵里：“我今天不过去了，家里事情太多了。”
赵勤恭很无奈：“我每天都在礁石上等你，你现在是不喜欢钓鱼了吗？”
顾丽梅叹了口气：“喜欢啊，可是我出不来。勤恭，要是你离婚的时候，你老婆把什么都留给了你，你也会像我一样的。”
从那以后，顾丽梅再也没有出现在礁石上。
赵勤恭隔三差五地打电话去问，顾丽梅要么料理孩子，要么料理家务，要么照顾老人。
赵勤恭还记得当初她出来钓鱼的初衷，是为了抵抗抑郁。
可是现在的她，却每天都在和让她抑郁的那些琐事打交道，她一定过得很难吧？
可赵勤恭想见见顾丽梅。他不敢去她家里，一直等在顾丽梅家的附近。
他看着顾丽梅送孩子离开，回来时拎着几个袋子，而后又推着老人出去。
直到顾丽梅再次独自出现时，赵勤恭截住了她的去路。
顾丽梅瘦了一圈，看见他出现，面无表情：“你怎么在这儿？你今天没去钓鱼？”
赵勤恭点点头：“感觉好长时间没看见你了，你怎么样？”
顾丽梅无奈地说道：“还能怎样？就这样呗，每天忙着孩子和老人。哦，最近我打算找份工作，总不能坐吃山空，他给的抚养费也有限。”
赵勤恭：“那你以后都不去钓鱼了吗？”
顾丽梅定定地看着赵勤恭，忽然笑了：“赵勤恭，从前我能天天去钓鱼，是因为我和我男人还没离婚。”
赵勤恭无言以对。
顾丽梅又问：“你只是想和我一起钓鱼吗？”
不等赵勤恭回话，顾丽梅摆摆手：“你自己去吧。我以后可能没时间过去了。”
赵勤恭想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至今都不知道他们算不算偷情，他们没有睡过，只是互相喜欢，就像在逃离现实的路上遇到了知心的伴儿。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应该为顾丽梅负责，可是他能负责什么呢？负责她现在的生活吗？
但是她现在的生活，是他刚刚逃离的生活啊。
顾丽梅不想再看他的沉默，转身离开，心生无限懊悔。
她后悔认识赵勤恭。如果她能一直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海边钓鱼，那么她现在依然还能拥有那样的神仙日子。
可惜她那时不明白，一个人能够沉湎于某一种清净的日子，只是因为有人替自己扛下了所有喧嚣。
而那个每天都把大鱼送给她的钓友，只在逃避现实的时候，才与她情投意合。
他们的相遇相知，并非两颗为生活所困的心互相靠近，只不过是两个懦弱又自私的人，成全彼此的放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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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九爷，专写两性小说，致力于性与男女关系的剖析。来自公众号：我是九爷(qingaishitang)。图片来源于网络，如有问题请联系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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