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岁钟叔河先生:“我出的所有的书,都指向一个方向,中国不能不改变。”
2024/4/1 哈哈镜V
钟叔河:有思想,就绝不沉默
钟叔河,1931年生,湖南平江人,编辑、学者、散文作家,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1949年他高中肄业,同年参加工作,曾任《新湖南报》编辑、记者。1957年因发表《关于民主、自由……的四十八条》和主张办党外报纸《同人报》,被划为右派,开除公职,一度中断出版生涯20年。1970年又因“污蔑攻击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被判刑十年,被发配至茶陵洣江农场劳改。1979年平反出狱,调湖南人民出版社工作。以《走向世界丛书》闻名出版界及史学界。1982年被评为编审。1984年,调任岳麓书社总编辑。
童年·文学成为生活的避风港

钟叔河15岁著《蛛窗述闻》
1931年,钟叔河出生于湖南平江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父亲钟昌言是最后一届考八股文的秀才,也是最早进入梁启超办的“时务学堂”的新式学生,后来在长沙一所学校当数学老师。钟叔河出生时,父亲已经58岁了,所以,“代沟不是一般的大”。母亲是父亲的第三任妻子,没有什么文化,比父亲小20多岁,因为觉得委屈,心有不甘,便更加严格地管教子女读书。
在母亲“要读书不要贪玩”的唠叨声中,钟叔河钻进了父亲的书房,从图画书、故事书开始,一头扎进了文字的世界。对母亲的感情是复杂的,既畏惧又反感,但母亲教过的一首歌,他一生都印象深刻:“平江出人了不得,余蛮子带兵打外国。李次青,张岳龄;七篇文字钟昌勤……”
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哥哥姐姐进了中学,跟着学校转移,本该上小学的钟叔河和母亲一起回平江老家避难。同龄玩伴很少,看书成了他的生活,靠着自学,识了不少字,渐渐成为书痴。
“最对胃口”的,是周作人的文章,“不做作,看得懂,话是平淡的,但有更深的意思,去解读这个更深的意思,就给了好奇心重的少年一个空间”。小说也是他的最爱,晚上,他在昏黄的茶油灯下看《聊斋志异》,母亲在旁边做针线、纳鞋底,两个人的影子投影在墙壁上,一阵风吹进来,灯焰在动,影子也在动,再联系小说里的奇异故事,令他产生无限想像。战争期间,学业断断续续,唯有书读得庞杂,初中前已经读完了市面上能找到的所有中国旧体小说。
按捺不住写作的冲动,15岁的少年用文言写了一本读书笔记《蛛窗述闻》。自序中,他说:“予喜闻奇怪之事,而乐其荒诞不经……”
青年·阴差阳错成为文字工作者

钟叔河与朱纯
抗战胜利后,钟叔河去长沙念高中,新的书报如雨后春笋纷纷涌现,他如饥似渴地读着,思想渐渐激进。高二时,他积极参与地下党的护校工作,与国民党的“三青团”分子发生冲突,不幸眉骨受伤,头破血流被送进医院。父亲得知后,赶来医院看他,在床边坐下后,只用长沙话讲了一句“打成噶样子了”,就哭出了声。那是钟叔河记忆中,父亲唯一的一次流泪。
父亲不赞同他的行为,只希望他专心读书。钟叔河于是又扎进了书堆,不仅遍读西洋小说,对自然科学也产生了兴趣,一心想着高中毕业后去北大学考古、地理,或者将来当一名植物学家。
命运阴差阳错。1949年8月,不到18岁的钟叔河偶然报考了长沙的“新闻干部训练班”,出色的写作功底让他脱颖而出,随后被刚成立不久的《新湖南报》录用。从此,“高中肄业”成了他的最高学历。
起初,钟叔河并没有决心要留在报社,直到报社社长的一句话改变了他的想法。当时社长正在审报纸样板。看到一篇老同志写的稿件并不满意,转而留意到另一篇新人的稿件,他在一旁批注:“选稿子要看文章而不是看人,老同志的文章未必好,新同志的文章未必不好。”这篇文章,正是钟叔河的作品。社长的认可对于刚踏入新闻行业的钟叔河来说是莫大鼓励,他因此决定要走文字这条路。
在报社工作的经历,他结识了妻子朱纯,研究鲁迅的朱正则成为他一生的挚友。苦闷的时候,他就和朱正到古旧书店去翻旧书,从文史到生物学、大众天文学,涉猎颇广,无书不读。
读书多了,一个满腔爱国热忱的青年难免思考国家命运、社会现状,面对许多“不可思议”的现象,钟叔河没有选择沉默,哪怕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然而代价之大,是他绝没有想到的。1957年,《新湖南报》社办公室印制了一本小册子,上面列举了钟叔河的48条“罪行”,最后被领导总结为一句话,“你错就错在有思想”。
钟叔河被开除公职,妻子朱纯同时失业。
尽管名列黑籍,但钟叔河始终对未来抱有信心。他和朱纯一直在积极面对苦难,拉板车养不活自己,他又去刻油印讲义,他还从旧书店买了本德国人写的《细木工作业》,学做了两个刨子,用刨子做教学模型。
那期间,失去自由的钟叔河恰恰是读书最多的时候,《二十四史》《资治通鉴》,商务印书馆的汉译名著,同情他的年轻工人也经常拿一些内部书籍给他看。
半生归来·重获自由,扎根出版业

钱钟书为《走向世界丛书》作序手稿
走向世界的呼唤,不仅是钟叔河发出的,某种程度上,是当时一代知识分子共同的呼声。
平反后,他一度想远离文字工作,不再回报社,凭着之前积攒的知识,找从前认识的省机械工业局长,表示想到机械厂当工程师。但那位机械局长却安排他去秘书科,让他当“笔杆子”,他拒绝了。恰好朱正向省出版局推荐了他,他最后还是回归到以文墨为生上。
“学识和思想被压抑了太久,需要一个爆发”,曾经读过的晚清时期中国人亲历西方的记载给了他启发,他建议出版一套“中国人看西方丛书”。然而遭到的反应是冷淡的,大家都在质疑,“重印这些旧书有多大的意思呢?实在要印,也不要一下就印那么多种,先印个三四种看看反应……”
在领导支持下,选题终于确定。钟叔河开始跑各地图书馆,淘旧书摊,四处搜集当时中国人走向世界的实录,标准只有一个:“不计较他们的文笔,也无所谓他们对西方的态度,但必须是亲见亲闻、亲身的感受。没有到外国去,坐在中国写的人不收。”
没有电脑,没有扫描仪,只能手抄,或者影印,工作的难度、强度可想而知。最难的,还是寻找底本。那时的图书馆,管理方式落后,唯一的线索就是索引卡,在卡片柜里翻得晕头转向却一无所获是常有的事。
就这样,不到一年时间,先后收集了300多种晚清人物考察西方的记述,最终决定遴选出适合读者阅读的100种,纳入出版计划。
1980年冬天,《走向世界丛书》与读者见面了。这之后,几乎每个月,都有一本问世。因为原文是文言文,为了方便读者阅读,钟叔河为每本书写了平均2万字的导言。
丛书出版后,在文化界、出版界引起轰动。钟叔河被作家萧乾戏称为“出版湘军”的“长沙四骑士之首”。更幸运的是,钱钟书看到后,“感到惊喜,也忆起旧事”,他托人带话,提出约见钟叔河。后来,在信中,他为丛书指出四点“零星小节”的建议,还说,如果导言结集出版,他愿写序,“共襄大业”。
一炮打响后,钟叔河又提出出版曾国藩大全集。但在当时,曾国藩是敏感人物,钟叔河据理力争:“研究中国传统社会的瓦解,一定要看曾国藩的著作,不能对任何人作出全盘肯定或否定的评价。”
事实证明,钟叔河是有远见的,《曾国藩全集》出版后,很多媒体发表评论,称这次出版是“爆炸了一个文化上的原子弹”,是大好事。
钟叔河说,自己从小就顽皮、不听话,只不过甘愿为出版书籍冒一点风险。他在1992年接受媒体采访时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编辑,能发出的光和热甚至不及爝火,但我编的书,我写的文章,我所进行的一点研究,总可以发出一点微弱的光,投射在人们摸索前进的道路上。”
他说:“我出的所有的书,都指向一个方向,中国不能不改变。”

特向大家诚荐《锺叔河集》:
《锺叔河集》三百余万字,共十种十册,分别是:《走向世界》《从东方到西方》《小西门集》《笼中鸟集》《青灯杂抄》《与之言》《书前书后》《儿童杂事诗笺释》《念楼学短》《学其短》,内容涵盖锺先生数十年出版生涯创作的主要著作,包括叙论、杂文、回忆录、社会文化评论、散文随笔、校勘、书评等。文集既有思想的深度,又有很强的可读性,值得读者细细品读。此外,作者还精选了80幅照片(一书8幅,置于每册书的序言之前),包含历次出版的书籍封面和书影以及一些难得一见的历史照片等。
有幸获得钟叔河先生亲笔签名,数量有限,请长按下图识别图中二维码,抢先收藏下单。

源网页 http://weixin.100md.com
返回 哈哈镜V 返回首页 返回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