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发秩序:看似自然现象,其实是人类行动的结果
2023/2/21 10:00:00 勿食我黍

    

     作者|罗杰·克普尔(Roger Koppl)

     雪城大学惠特曼管理学院金融学教授,雪城大学司法鉴定与国家安全科学研究所研究员,奥地利经济学发展协会(SDAE)前任主席、《奥地利经济学进展》前编辑。

     自发秩序”这个概念通常又被称为“看不见的手”。但“看不见的手”一词有时被视为一种宗教观念,有时也意味着对市场的神秘化,所以可能会引起混淆或误解。因此,我将使用哈耶克创造的术语“自发秩序”。自发秩序的意思是,人类行为会产生系统性非预期后果(systematic but unintended consequences)。对自发秩序的一种解释是所谓“看不见的手的解释”。“主线”市场理论就将市场及其科学规律视为自发秩序。我会在下面简要指出,不能将这种理解等同于瓦尔拉斯(Leon Walras,1874—1877)所提出的一般均衡理论。但是,很多对于一般均衡理论的惯常解释,认为一般均衡一定程度上刻画了亚当·斯密的“看不见的手”。经济学中最常见的新古典解释就认为,市场理论描述了一种自发秩序。

     为了介绍这一概念,我会使用一个很简单的例子,也就是美式橄榄球比赛中的观众行为。稍后,我会简要地讨论更为严肃的例子,包括货币和劳动分工。但这个最简单的例子可能会更加清楚,有助于引入这一常遭诽谤和误解的概念。

    

     《专家的窘境:付费知识与意见市场》

     [美] 罗杰·克普尔 著

     林孟蔚 / 陈浩驰 译

     中信出版集团

     2023年1月

     在美式橄榄球中,当掷出一个“长程炸弹”(long bomb)时,体育馆里的每个人都会起立。“长程炸弹”指一种将球在场上投掷出很长一段距离的操作。这种情况相当令人激动,一旦出现,观众们都会站起来。这种联系非常有规律、非常一致:掷出长程炸弹,大家就站起来。这是一个科学的规律,尽管它很琐碎。如果不考虑人类行为的系统性非预期后果,我们就无法充分解释这一现象。如果没有这种自发秩序的概念,同时假设没有超自然的解释,我们可能不得不采用以下两种方式之一,来解释这种规律性。其一,我们可以解释说这是“自然”现象。我们可能会为这一规律寻找一个物理原因,或者一个生物学解释。其二,我们可以说这是“人为的”。我们可以把这一规律解释为计划的产物。但这两种解释都不对。

     这种现象并不“自然”。投出一个长程炸弹时,座椅上没有弹簧来把球迷往上推,也没有什么无形的线从天上垂下,在适当的时候把我们拉起来。如果“自然”不包括人类行为,那么我们就无法把这种规律解释为“自然”现象。可是,如果“人为”表示它是提前计划好的,那这种规律也不是什么“人为”现象。投出一个长程炸弹时,观众并没有接到站起来的指示。没有提前召开会议,让球迷们一致同意在出现长程炸弹时都站起来的计划。他们没有接到起立的命令,却还是站了起来。

     我们可以把长程炸弹现象解释为一种自发秩序。一旦投出长程炸弹,靠近地面的观众必须站起来,观看球在空中的行进。他们希望看得到这个过程,如果不站起来,就看不见。第一排的观众站起来,就挡住了第二排观众的视线,第二排观众如果想跟住这个球,就也必须站起来。第二排的观众一站起来,就挡住了第三排观众的视线,第三排观众如果也想跟上这个运动过程,就也必须站起来。依此类推,直到最高一排。这种现象完全是有规律的。它很有规律,有规律到看起来像是计划好的,但其实不是人为设计的产物。从这个意义上讲,它就像是自然现象。这一现象虽然并非计划好的,但却是人类行动的结果。从这个意义上讲,它就像是人为现象。这是人类行为的一个系统性非预期后果,是一种自发秩序。

     重要的是,长程炸弹现象存在,而身处其中的人,却可能完全没有意识到。每个人都知道大家何时起立,何时坐下。但他们可能没有意识到长程炸弹让大家都起立这一规律。因此,我们得到了一条体育馆行为法则,这条法则是人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遵循的。许多思想家(以及大多数本科生)似乎认为,任何“经济学法则”都必须先设计并颁布出来,然后人们再加以遵循。如果有法则,就一定有制定者。但自发秩序的“法则”,通常在没人意识到的情况下发挥作用。因此,商品供给量增加,导致价格下跌,这一规律在荷马时期的希腊发生的可能性,并不低于在19世纪的伦敦发生的可能性。

     我对长程炸弹现象的解释也需要经过实证检验。如果这个课题值得研究,那么研究人员可以亲自去体育场,看看我所指出的相关性是否稳健(或许我太不严谨了,基于很少的观测,就得出这样的普遍规律)。他们可以观察下面一排的球迷是否比上面的先站起来。他们可以成为参与者式的观察员,问他们旁边的观众:“你刚才为什么站着?”有很多人声称“看不见的手”的解释都是无法检验的“巧合”,这是错误的。自库恩(Kuhn 1970)以来,哲学家和方法论者对“证伪”的困难变得更加敏感,也对更普遍的理论的经验控制更加敏感了。看不见的手的解释也不例外。与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中其他科学理论相比,看不见的手的解释受到的检验和批评并不算少。

     货币进化和劳动分工是更严肃的自发秩序范例。

     正如卡尔·门格尔(Carl Menger 1871)指出的,约翰·劳(John Law 1705)似乎是第一位通过进化而非协议来解释货币存在的学者。门格尔自己的论述,是“看不见的手”的解释的一个标准例子。故事从物物交换开始。当交易者创造性地参与间接交易时,进化过程就开始了。接着,许多人开始有动机扩张自己的行为模式,纳入间接交换这种行为。就算经济中的所有交易者都实行间接交换,也可能并没有一种普遍为人所接受的交换媒介,即货币可能并不存在。在这种情况下,许多交易者就会有动机改变自己的交易媒介。他们会从需求较少的商品转向需求更普遍的商品。换言之,他们有动机转向更像货币的商品。直到某些商品成为人们普遍接受的交换媒介,整个进化过程才算完成。这些交换媒介就是货币。这个过程可能产生一种以上的货币,也可能只产生唯一一种被人普遍接受的交换媒介。

     门格尔的故事阐明了,在没有创造货币的总体计划或协议时,货币是如何产生的。这个故事背后的逻辑是,间接交换往往比物物交换更好,而且交换媒介的可接受性会自我强化。有几个香烟成为货币的例子,似乎正符合这种模式。雷德福德(Radford 1945)在描述二战战俘营经济状况时,就记载了香烟作为货币使用的情况。森(Senn 1951)描述了战后德国的货币限制如何导致香烟被当作货币来使用。在大约18个月的时间里,香烟钱是一种次要的货币,主要用于支撑“盟国国民和相对少数德国人”之间的贸易。在二战后的罗马尼亚,健牌香烟被用作货币,特别是用于贿赂或购买“时常短缺”的物品,比如“肉、农产品和能源”(Lee 1987)。在李的记录中,有一个人解释道:“如果我需要找律师,我会将健牌香烟给他。”在诸如此类的情况中,种种限制阻止了普通货币的使用。在香烟(或者某个特定牌子的香烟)身上,似乎发生了门格尔式的进化过程,没有任何的事先计划,参与人员之间也没有特意进行协调。

     路德维希·冯·米塞斯说,“货币发明学说”的“主要缺陷”是“假设人们在一个不熟悉间接交换和货币的时代,能够设计出一种新的经济秩序,这种秩序与他们所处时代的实际情况完全不同,而且这些人还能够理解这样一种设计的重要性”。也就是说,在一个没有钱的世界里,想要预测钱的系统性好处,是认知上的超人壮举。

     在这本书中,很重要的一点是,劳动分工是一种自发秩序。劳动分工这一体系,本质是专业化和互相交换。每个参与者都专门从事一组相对有限的任务,从而产生了剩余。然后,参与者用自己的剩余,去换取其他参与者的剩余。换句话说,我们专业化,然后互相交换。专业化使我们生产率更高,交易则让我们从生产率的提高中获益。

     这几乎就像是有一个决策者,将社会生产过程划分为若干子任务,并将这些子任务分配给个人和团体(如公司)。但是,分工并非出自一个伟大的划分者之手。相反,每个参与者(无论是个人,还是有共同目标的有组织团体)都倾向于专注自己做得相对最好的任务。经济学家用“比较优势”一词来刻画相对擅长某事这一概念。我们并不能保证每个参与者都能找到自己的比较优势,但是,如果有足够多的个体做他们相对擅长的事务,那么社会中(实际上是全球经济中)所有个体的生产活动都能不错地共存。如果我们之中有太多人认为自己是好歌手,那么歌手的报酬就会很低。于是,我们中就会有一些人转而从事其他工作。那些退出动机最强烈的人,往往就是相对较差的歌手,也有可能是优秀歌手,但他们拥有其他技能,而且这些其他技能的社会需求相对较大。换言之,在其他领域具有比较优势的企业,退出该行业的动机会最强烈。

     如果我们之中没什么人以唱歌为生,那么歌手的报酬就会很高,从而吸引新人入行。那些进入动机最强烈的人,往往是相对优秀的歌手,也有可能是比较一般的歌手,但他们的其他技能没有什么社会需求。换句话说,那些在歌唱方面具有比较优势的人,拥有进入这个行业的最大动机。斯密认为,劳动分工为个人带来了比较优势,而非比较优势带来了分工。尽管个体存在一些先天差异,但斯密说的可能差不多是正确的。我和你之间在经济上最重要的差异,可能来自各自生活中的不同经历和不同机会。我们一开始没什么差别,但是,我们进入劳动力市场时存在着差异,这些差异就意味着不同的比较优势。一旦走上不同道路,得到不同机会,经历不同工作,我们就会变得更加不一样。因此,在我们工作史中的任意时刻,我们各自都有不同的比较优势。无论比较优势是如何产生的,前面那个歌手进入和退出市场的解释性故事,似乎都是成立的。对于这个故事来说,重要的不是比较优势为何存在,而是它们确实存在。

     想象出一个伟大的划分者,可能有助于我们理解劳动分工是一种自发秩序。但是分工太复杂了,复杂到不可能是人类思维的设计产物。曼德维尔评论了他那个时代英国生产低档服装的大批工人:

     人们嘲笑一个男人,因为他穿着厚厚的大长袍,里面是一件粗布衬衫,但人们应该学会从这可怜人的朴素衣服里发现可贵之处:要得到最普通的约克郡衣物,需要多少人、多少不同的行业、多少不同的技能和工具?人类要学会从一粒种子开始,培育和准备出亚麻布这样有用的产品,需要多么深刻的思想和智慧、多么辛苦的劳动、多么漫长的时间!

     后来,斯密对“文明繁荣的国家中,最常见的匠人或散工”的“羊毛外衣”做出了类似的评论。布坎南进一步指出,社会秩序是随着其出现过程而被定义的。也就是说,即使是超智能的存在,也不可能设计出大规模的自发社会秩序。

     一般均衡理论是这一过程的标准数学模型。然而,理论并不代表这个过程本身,它只是这个过程的理论终点。当然,一般均衡理论也有不同的版本。最开始的版本是瓦尔拉斯提出的。晚近一些,德布鲁在他的一般均衡理论中使用了非常不同的数学方法。这一过程的理论结果,即价格和商品的均衡分布是最优的,任何重新安排,都无法在不损害至少一个人的情况下,改善另一个人的状况。然而,经济学家非常清楚,这种有趣的理论均衡,在任何实际的经济环境中,都无法实现。

     偏爱几乎自由无阻的市场交易的经济学家,通常认为政府“干预”无法使我们更接近理论的理想状况。但也有许多经济学家,认为政府干预(“监管”)具有改善结果的巨大潜力。虽然博特克所谓的“主线”传统中的那些经济学家会相对强烈地支持几乎不受约束的市场竞争,但这种观点在经济学界可能只占少数。虽然经济学家往往比非经济学家更倾向于自由贸易和自由市场,但在经济学界,强烈的自由市场观点只是主线,而不是主流。

     弗雷德里克·巴斯夏(Frederic Bastiat)对巴黎如何存活的思考,反映出他认为分工是一种自发秩序:

     来到巴黎参观时,我对自己说,如果各种物资不流入这座大都市,这里的一百万人将在几天内全部死亡。想要它的居民免于饥荒、暴动和恐怖的劫掠,那么明天必须有各种东西通过它的城门。试图理解这些东西究竟有多丰富,可能会让人的想象力受到冲击。然而,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安心地睡着了,一点也没有被如此吓人的情景打扰。另一方面,今天有80个部门在运转着,它们没有合作计划,没有相互安排,却维持了巴黎的供应。

     伦纳德·里德(Leonard Read)1958年的著名散文《我,铅笔》指出,没有人知道如何独立制作铅笔。虽然可能性不大,但确实可以想象,有人可能知道铅笔厂生产铅笔的全过程,可没有人知道生产铅笔所需的所有投入,以及生产这些投入所需要的投入,等等。只有整个劳动分工体系,才“知道”如何制作铅笔。铅笔制作的知识分布在社会分工的所有参与者中;它存在于这个体系之中。如果没有人知道这一切是如何运作的(从这个意义上说,如果没有人理解分工),那似乎就很难否认分工是一种自发秩序。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会以无人计划、无人详细了解的方式进化。这是人类行为的系统性非预期后果。

     苏格兰启蒙运动的哲学家们清楚地表达了自发秩序的思想。亚当·弗格森(Adam Ferguson 1767;转引自Hayek 1967a,p.96)说:“国家建立时会遇到障碍,这确实是人类行为的结果,但并非源于任何人类设计。”当然还有亚当·斯密,他使用了“看不见的手”这一短语。

     表5.1给出了秩序结构(orderly structure)的一种简单分类。秩序可能是人类行为的结果,也可能不是;可能是源于人类设计,也可能不是。自然秩序并非人类行为的结果,也并非任何人类设计的实施结果。人工秩序则是人类行为和执行人类设计的结果。我们可以设想,不可能有什么秩序源于人类设计,但却不是人类行为的结果。任何将计划付诸实施的行动都是人类行为,这样的人类行为,会带来设计好的秩序。因此,这样的秩序,不可能只是实施了人类设计的结果,却不是人类行为的结果。最后一点,自发秩序是人类行为的结果,但并不源于某种人类设计。

     表5.1对秩序的分类

     实施了人类设计

     并非实施了人类设计

     是人类行为的结果

     人工秩序

     自发秩序

     不是人类行为的结果

     不存在

     自然秩序

     表5.1的分类法有助于我们的思考,但它并不意味着排除中间情形。我们想一下现代的汽车。任何一辆汽车的有序性,都是实施人类设计的人类行为所带来的结果。不过,这样的设计,只是对先前设计的微调,而之前的设计,则是调整了更早期的设计,以此类推。最早的汽车是无马的马车。人们把内燃机和早期的马车车厢设计结合起来,然后稍稍进行了调整。那些早期的引擎和马车车厢,则只是修改了更早的形式。因此,即使是看似明显的人工秩序(比如一辆现代汽车从装配线上生产出来),也是某个进化过程的产物,没有人计划了这个进化过程,也没有人能够想象出这个进化过程。如果没有人知道如何制作铅笔,那么铅笔就更可能是进化出来的,而不是被设计出来的。

     我们也可以想一下“人浪”。体育场里的观众,可能会一个接一个地站起来,再一个接一个地坐下,于是人浪涌动。如果有人试图在体育场掀起这样一波人浪,他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肯定会有几个人做出反应,踩着节奏,于是进展顺利。可是大家并未达成制造这种人浪的协议,也没有人发出强制命令来推动人浪,更没有什么计划,规定这人浪会持续多久。也就是说,人浪在某种程度上是自发的。但是,如果绝大多数参与者没有意识到他们在做什么,也没有意识到人浪是什么,那人浪就不可能发生。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正在掀起人浪。所以,人浪还有一个重要的“人造”元素。它是自发秩序和人工秩序之间的中间情形。

     无论政府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任何适度复杂的经济秩序都是自发的秩序。苏联的官方计划从来都不是苏联经济的单一主导力量。相反,非正式市场和官方行为以复杂的方式相互作用,形成了一种自发的秩序,尽管产生的不是讨喜的秩序(Boettke 2001)。郑(Joung 2016)讨论了朝鲜的自发秩序力量。瓦格纳(Wagner 2010)和史密斯等(Smith et al.2011)认为名义上的“公共”企业和名义上的“私有”企业之间“相互纠缠”。就像在物理上,两个间隔很远的粒子可能发生“纠缠”,一个粒子的性质即时取决于另一个粒子的性质,“私有”企业和“公共”企业的行为发生着“纠缠”,一种企业的性质是另一种企业性质的函数。举例来说,在当前美国的裙带资本主义制度中,“系统”企业(“systemic”enterprises)在用别人的钱赌博,于是,即便在一个利润私有化而亏损社会化的制度下,这些企业也理性地承担比其他类似企业更多的风险。在这个例子中,政策制度塑造了“私有”主体的风险承受能力。政府可能会制定计划,但无论对人还是对老鼠,安排得最好的计划,往往都会跑偏。

     哈耶克用“自发秩序”来描述“生长出的秩序……自我生成或内生的秩序”。社会中的自发秩序是“人类行为的结果,但并非人类设计的结果”。哈耶克认为,对自发秩序的研究,最初是在经济学领域。但生物学“从一开始就关注被我们称为‘生物体’的一种特殊自发秩序”。直到“控制论[作为]一门特殊学科”出现,物理科学才开始讨论这些“自组织或自生成系统”。

     当然,我们行动的许多后果都在意料之中。行动有目的,而且经常能够达到目的。但预期的结果没有引出基本的科学问题。意料之外的后果才令人费解。经济在没有中央计划者的情况下运行,似乎是灾难般的处方。但是,这个体系把我们每个人团结在一起,让我们以比其他方式更好的方式实现自己的目标。这是经济学核心的科学问题。

     自发秩序有三个“特有性质”(它们是典型性质,并不总是存在)。第一,自发秩序很复杂;对于自发秩序,“复杂程度并不以人类思维为限”。想想分工。正如巴斯夏所言,没有人确切知道所有的部分如何组合在一起。我们有泛泛的想法,但没有详细、具体的理解。第二是抽象性;一个自发秩序的“存在不一定会让我们的感官捕捉到,其基础可能是纯粹的抽象关系,我们只能靠精神力量来重构这样的关系”。再一次,想想经济。经济不是一堆机器,也不是发生在周四两点的事情。经济是事件发生的秩序,是一组相互的联系。第三,自发秩序没有目的;它不是由任何设计思维“制造出来”的,“无法合理地说它有特定目的,尽管若想成达成各种目的,意识到自发秩序的存在极其重要”(Hayek 1973,p.38;所有强调都是原文标出的)。我们再次以经济为例。经济的“目的”是什么?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但我们没有什么宏大的集体目标。一个无神论者可能会从一个基督徒那里买一本《圣经》,用来寻找可能与之矛盾的东西,从而使基督徒难堪。无神论者反对基督教,而基督徒支持基督教,可他们却完成了同一笔交易,买卖了《圣经》。这两个人的目的完全不同,甚至完全相反。

     哈耶克的自发秩序概念,与复杂性理论家的“复杂适应系统”概念至少是相似的。哈耶克说,自发秩序“源于对某些行为规则要素的遵守”。每个“主体”都遵循一组规则,并对局部信息做出反应。许多个体之间发生互动,就产生了一个整体秩序,而这个秩序,并非始自任何一个产生出它的个体的计划。如果个体的数量足够多,即使每个个体遵循的规则都非常简单,这个秩序也可能非常复杂。哈耶克是一位进化理论家,他的进化思想部分基于认知心理学,与复杂性理论中讨论的内容很相似。哈耶克认识到,正如圣菲团队的复杂适应系统一样,经济或任何其他复杂适应系统都“没有全局控制器”。

     “非预期后果”“自发秩序”和“复杂适应系统”这些术语的含义并不相同。许多非预期后果既没有系统性,也没有秩序。但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这样的后果通常不会成为科学研究的对象。自发秩序可能相对简单,但极少有(如果有的话)什么简单的情形值得我们研究。原则上,一个复杂的自适应系统可以被建构出来,它的所有方面和行为都可以由完美的规划得到。但是我们很难举出例子来。这种系统就不会产生非预期后果。因此,虽然这些术语覆盖的内容不尽相同,但它们之间的重叠很多。在它们的重叠部分,就包含了这个领域中大部分(也可能是所有)有趣的现象。

     —End—

     本文选编自《专家的窘境:付费知识与意见市场》,题目为编者所拟。特别推荐购买此书阅读。该选文由出版机构供稿,只做推荐作者相关研究的书目参考,不得用于商业用途,版权归原出版机构所有。如欲转载需留言说明。任何商业运营公众号如转载此篇,请务必向原出版机构申请许可!

     点击下列标题,延伸阅读自发的秩序与自发的失序|詹姆斯·布坎南

     “看不见手”的解释:自发发展与人为设计的制度及其社会后果|卢瑟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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