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八”人质事件与八里桥之战
2023/4/1 10:00:00 勿食我黍

《由画入史:第二次鸦片战争世界书报刊图叙》
[美] 宋玉武 编著
广雅 出品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23年3月
作者:宋玉武,1958年生,历史学博士,现为美国国会图书馆亚洲部馆员,曾编辑、出版图书Encyclopedia of Chinese-American Relations(《中美关系百科全书》)、《从北平到延安:1938年美联社记者镜头下的中国》等4部,发表论文20余篇。
本书以时间为轴,以图叙史,多角度展现第二次鸦片战争景象。372张图片取自泰晤士画报、世界画报、英国国家海事博物馆、法国国家图书馆等诸多权威机构,从各国视角呈现第二次鸦片战争细节、经过。从广州城被焚毁到北京城大门被铁骑踏开,展现真实残酷的鸦片制造、坚船利炮、战火硝烟;也呈现中华大地的城市街景、皇家园林、建筑、珍宝……为读者提供了专题图片资料库,以便在细节中发现历史。作者还挖掘中外史料,与图像相佐证,呈现真实的战争与被图像“形象塑造”后的战争,探讨西方媒体宣传在战争中的作用与影响。以下内容摘自该书,主要记录人质事件和八里桥之战。
“九一八”人质事件
1860年8月下旬,钦差大臣桂良、恒福与联军谈判陷入僵局。英法认定二人钦差身份名不副实,中止谈判。清廷只得改派怡亲王载垣与军机大臣穆荫赴通州与联军交涉。9月9日,联军派出了以巴夏礼为首的谈判代表先与钦差大臣会谈,并等待英法特使到达通州签约。
9月16—17日,英法分别向中方递交了照会,谈判算是顺利,只等最后签约。一切本该就此结束,此刻,英方却提出要将英国国书亲自呈给咸丰皇帝。载垣认为“此事关系国体,万难允准”[1]。为此,他与巴夏礼进行了长达几个小时的争辩。
9月18日,载垣只能紧急向咸丰帝报告,咸丰当日便下谕旨说,该要求直接违反了《中英天津条约》第三款西礼觐见的规定。还没等载垣收到这道谕旨,当日中午,英法联军与清军僧格林沁部就于通州以南约8公里的张家湾开战,结果清军战败。不过,大清扣留了巴夏礼等39人—法国方面有格朗尚中校、杜比军需助理和杜吕克神甫等,英国方面有巴夏礼、罗亨利、诺曼、安德森、布拉巴宗和《泰晤士报》记者鲍拜等,另有龙骑兵菲普斯和19名锡克士兵。
起初,英法特使认为钦差大臣对扣留人质毫不知情,是僧格林沁背信弃义,因为钦差大臣曾来函知会说对军队做不了主。其实扣留人质与咸丰的谕旨密切相关。9月9日,咸丰发朱谕给钦差大臣:“除面奉旨允许酌办几条外,如再有要求,可许则许,亦不必请旨;如万难允许之条,一面发报,一面知照僧格林沁督兵开仗等因。”[2]9月14日,咸丰又连下多道谕旨,其中一条为巴夏礼、威妥玛等“系该夷谋主……将各该夷及随从人等,羁留在通,毋令折回,以杜奸计,他日战后议抚,再行放还”[3]。显然,除非英方取消面呈国书这一条,否则开战和扣押人质都是不可避免的。

联军驻广州总署的英国专员巴夏礼The Illustrated London News(1860–12–22)《伦敦新闻画报》
巴夏礼(Harry Smith Parkes),英国工人之子,家境贫寒。因表姐夫郭士立是传教士,1841年来华寻找出路,学会中文,曾参加第一次鸦片战争。此后在英国驻华各领事馆担任翻译。1856年代理广州领事。英法联军占领广州后,成为广州的实际主宰。1858年代理上海领事。1860年任额尔金勋爵的中文秘书。由于额尔金在外交场合不愿意与清朝官员打交道,他往往派巴夏礼出面,清方文书中频频出现他的名字,所以清廷官员将他视为“谋主”。

记者鲍拜
The Illustrated London News(1860–12–29)
《伦敦新闻画报》
鲍拜(Bowlby),伦敦《泰晤士报》记者,曾因出色报道前线战事而蜚声英伦。他是在9月18日人质事件中的死亡人质之一。

额尔金私人秘书罗亨利
The Illustrated London News(1861–01–12)
《伦敦新闻画报》
罗亨利(Henry Brougham Loch)曾在孟加拉骑兵团服役,退役后担任额尔金的秘书。罗亨利于1860年9月18日与巴夏礼前去与清廷钦差谈判,被扣为人质,10月8日才被放回。

威妥玛
The Illustrated London News(1861–01–12)
《伦敦新闻画报》
威妥玛(Thomas Francis Wade),1855年任驻港英使包令的中文秘书。1858年协助英法使团谈判签订《天津条约》。1860年威妥玛重任联军中文秘书一职。战后威妥玛入剑桥大学教授中文。威妥玛是威氏拼音法(Wade-Giles Romanization)的创造者之一。

联军在鉴别人质遗体
The Arrow War: an Anglo-Chinese Confusion,1856—1860(Douglas Hurd)
《中英亚罗战争:1856—1860》
此画由英军军官亨利·克里洛克所绘。1860年10月14日,清廷将8名人质的遗体用棺木运回给联军,其中有6名英国人和2名法国人。联军根据遗体身上的衣服辨认出了安德森中尉、诺曼和鲍拜,以及2名锡克骑兵。

俄国公墓里的英国人质墓地
The Illustrated London News(1861–01–19)
《伦敦新闻画报》
1860年10月17日中午,英军为4名遇难的英国人质(中尉安德森、上等兵菲普斯、诺曼先生、鲍拜先生)举行葬礼。俄国驻北京公使伊格那提耶夫主动提出将死难者遗体埋葬在俄国公墓里。该公墓位于北京北城外。由于遗体腐烂,联军只能通过着装辨认他们的身份。在英军龙骑兵和费恩骑兵团的护送下,4辆炮车运送遗体至公墓。联军每个团派1名军官和20名士兵参加葬礼。第六十团担任乐队,额尔金勋爵和格兰特将军主持葬礼。蒙托邦将军也参加了葬礼。
10月28日,法军为6名遇难的法国人质举行了葬礼。人质遗体被安葬在北京城外的法国耶稣会公墓。八里桥之战张家湾之战和清军扣押人质事件使冲突升级,僧格林沁率军退至通州一带,准备与英法联军进行野战。1860年9月21日,英法联军6000人与僧格林沁、瑞麟、胜保大军3万人于通州城南的八里桥开战。八里桥距京师8公里,是一座17世纪石料单孔桥,可谓通往北京的咽喉之地。
八里桥之战,联军方面以法军为主,由蒙托邦任总指挥,这场战役的胜利使其回国后获得了“八里桥伯爵”的称号。9月21日凌晨,英法联军由骑兵带路,向八里桥方向推进。开战后,清军马队遭到联军步兵密集火力的射击和联军火炮的轰击,大量伤亡。战马因受惊而横冲直撞,乱成一团。在仓皇撤退时,清军坐骑踩踏了不少清军步兵。下午3点八里桥被法军占领。
在双方人数悬殊的情况下,联军以极少的伤亡大败清军。据《蒙托邦征战中国回忆录》记载,战斗结束后,他让被俘的清兵去收敛和埋葬清军尸体,统计表明清军约有3000人阵亡,而联军的伤亡为:法军亡3人,伤17人;英军亡2人,伤29人。

八里桥附近的建筑
L’illustration Journal Universel(1860–12–29)
《环球画报》
根据联军9月20日侦察的情况,大批清军骑兵集结在通州至京城之间的运河一带。这里有两座桥,一座竹桥,一座石桥。八里桥是一座汉白玉桥,因距离北京城八里地,故名八里桥。

英法联军八里桥战役图
L’illustration Journal Universel(1860–12–22)
《环球画报》
图中下方虚线是1860年9月21日法军进攻路线,法军前方是八里桥主战场。上方虚线是英军进攻路线图,英军进攻的是竹桥。中间虚线是英法特使(额尔金和葛罗)随军前行路线。
右上图示:A:此地原本为接待外国公使之处,联军谈判人员被扣押在此;B,C,D,E:构筑有防守阵地;F:石桥(即八里桥);G:竹桥。

八里桥战役(一)
The Illustrated London News(1860–12–22)
《伦敦新闻画报》
据联军侦察,清军把守在八里桥前后。1860年9月21日,由蒙托邦将军率领的法军从八里桥的正面进攻。早上5点半,科利诺将军率一小队先头部队向八里桥挺进,冉曼将军的队伍紧随其后。此图是根据英军随军摄影师比托的照片所绘,而比托的照片中并无作战场景,只有一座桥。

八里桥战役(二)
Bibliothèque nationale de France
(法国国家图书馆)
1860年9月21日,科利诺将军率领的1个炮兵连、1个工兵连、2个轻骑兵连和2个骑兵小队首先遭遇了从左翼包抄他们的清军大队人马。双方当即展开激战,此时英军还未赶到。
首先遭遇清军的科利诺将军立即组织炮兵架设大炮迎战。遭到火炮攻击的清军骑兵应声落马。但清军毕竟人多势众,法军凭借炮兵的掩护暂时得以撤退。一位法军中尉战后回忆:“炮火枪弹像打不倒清兵似的:他们似死而复生,顽强战斗,甚至有时冲到我方大炮前三十来米。不过,我军炮火变得更密集更猛烈,将他们一一打退,四处逃窜……”[1]

英国皇家龙骑兵激战僧格林沁骑兵
The Illustrated London New(1860–12–22)
《伦敦新闻画报》
1860年9月21日,八里桥战役中,法军曾一度被围,图中是左路及时赶到的英军骑兵帮助法军解围。英国皇家龙骑兵最早是骑马步兵的一种,骑马到达目的地后便下马步战,后来改为轻骑兵,骑马作战。八里桥战役中,皇家龙骑兵和费恩骑兵团打前锋,普罗宾骑兵团断后。
据目击者回忆,龙骑兵冲入蒙古骑兵阵中,如入无人之境,将蒙古骑兵打翻在地,如同“九柱戏”(注:相当于现在的保龄球运动)一样。战场上,可见无主的清军马匹四处奔跑。

英法联军在八里桥战役中
National Army Museum(英国国家陆军博物馆)
此图由英国军官亨利·克里洛克所绘。八里桥战役,清军与联军兵员损失差异巨大。究其原因,主要是清军武备落后,战术不灵活,机动性差。
据联军官兵回忆:“清军骑士,只是肩挎弓箭,左手持盾牌,右手举刀扬鞭,怎么竟敢朝枪炮全副武装的欧洲军队冲锋呢?岂能不惨遭溃败?”[1]

英国公使额尔金视察战场
L’Expédition de Chine en 1860. Souvenirs du général Cousin de Montauban, comte de Palikao
《1860年中国远征记:八里桥伯爵蒙托邦将军回忆录》
此图为英国军官亨利·克里洛克的素描。1860年9月21日,英国公使额尔金视察八里桥战场。整场战役,额尔金一直随军观战。

八里桥汉白玉碑
L’illustration Journal Universel(1860–12–29)
《环球画报》
此图所绘为距离八里桥不远处的汉白玉碑。“据埃里松描述,神龟[1]直径4米左右,背甲托起那高耸的雕龙石碑,非常宏伟壮观。蒙将军曾想将此奇特的纪念碑运到法国,安设在巴黎某一广场上,如协和广场上的埃及方尖碑那样,供人瞻仰。可是,法国海军表示难以把如此巨大的龟柱运走。他是何等遗憾!”[2]
北京城下之盟
咸丰帝接到八里桥清军战败的消息后,于9月22日从圆明园逃往热河。临行前,咸丰委派恭亲王奕䜣处理后续事宜。
9月24日,恭亲王照会额尔金,以交还人质来换取和平。额尔金提出3日内放人,否则进攻北京城。三日已过,清廷并未释放人质,而是再次照会额尔金,希望先谈和约。同以前一样,双方纠结在“递交国书”这一问题上:一是因为中、西方外交礼节的不同;二是双方对来往照会的理解有出入,导致多次拉锯战。
10月6日,联军到达北京安定门和德胜门外。10月7日,联军洗劫皇家园林圆明园。此时咸丰帝、军机大臣、各部尚书均已逃走,恭亲王等人也避走万寿山。10月8日,清廷释放了包括巴夏礼在内的第一批人质。10月12日,第二批人质被释放。10月13日,英法下达最后通牒,称部分联军将进入北京城。10月14日,清廷交出最后一批人质。至此,被扣押的39名人质,交还19人,另20人在狱中死去。10月18日,额尔金下令火烧圆明园。
额尔金在1860年10月25日致英国外交大臣约翰·罗素(John Russell)的信件中提到“毁坏圆明园行宫,与勒索一宗款项,使清政府能于当地筹集,作为媾和之初步,名义则为被害者之赔偿费,二举联合起来,似为完成各条件之惟一方法”[1]。可以看出他表面是借烧圆明园报复人质死伤事件,实则是向清廷施压,使其能即刻签约。因为即将到来的严冬对联军不利,格兰特将军早已知会额尔金,11月1日前联军必须离京返航。
10月24—25日,清廷全权代表恭亲王奕?收拾残局,分别与英国全权代表额尔金、法国全权代表葛罗签署《中英北京条约》和《中法北京条约》,并与两国互换《天津条约》的批准书。第二次鸦片战争宣告结束。
—End—
本文选编自《由画入史:第二次鸦片战争世界书报刊图叙》,注释从略。特别推荐购买此书阅读。该选文由出版机构供稿,只做推荐作者相关研究的书目参考,不得用于商业用途,版权归原出版机构所有。如欲转载需留言说明。任何商业运营公众号如转载此篇,请务必向原出版机构申请许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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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志田|“天朝”怎样开始“崩溃”:鸦片战争的现代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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