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航，以及前女友
2022/6/27 23:10:27 头脑大国

     19年前，我还年轻，刚找了个女朋友，是和我同一个栏目组的同事，我当主编的栏目叫《梦想与财富》，当时收视率特别高，不知道有老观众还记得否？

     19年前，海航也还年轻，正好当时省里刚来了个新领导——和我同姓。

     那一年，我需要向那位还没完全牵到手的女朋友、海航也需要向省里的新领导证明自己的实力。

     我当时在台里，策划并创办了这档企业家访谈节目，这位女朋友是节目的出镜主持人，当然，她只是个普通的文科毕业生，对于电视专业以及主持人这套，一开始她啥都不懂，全是我一手教会的，并且我费尽心机把她所有的对手全都“赶”出去了，因为这个主持人的位置还是炙手可热的；

     而海航当时的经营很差，负债累累——当然要跟现在比起来，还算是幸福时光了，可是那一年也就是2003年，他们需要向新来的领导展现一下自己的光辉创业史，所以一反常态地主动向我栏目发来邀请——以前都是媒体去求着他们，这次让我们受宠若惊了。

     我早早做好了功课，把能找得到的关于海航的媒体资料都翻了个遍，给出了一份采访提纲，让女友提前背熟了；

     然后我带着女朋友，还有一个老摄像，一起步入海航大厦最顶层的陈董办公室。

     陈董果然如传说中一般热衷于给人题字以展现他的书法境界，一见面就满脸堆笑地说：“我给你们题个字吧？”，

     可是我很不识趣地说：“还是先采访吧，采访完再说。”

     陈董脸上略过一丝丝的失落，但是很快恢复了状态。

     采访过程中，我就发现陈董真是个熟练老演员，因为我给女友准备的那些提问方案中，有一些是借鉴了其他媒体以前曾经采访过的，但是我发现陈董在回答这些问题时的答案和表情，几乎和媒体上描述的一字不差、就连哪里该有笑声，什么样的手势都是一模一样。

     比如他最喜欢的一个问题是海航的第一笔外资是怎么融到的：

     他的回答和所有媒体上记录的答案都是一个模式——“美国人不知道海南岛在哪啊，我就让他们拿了一张世界地图，然后指着越南的位置说‘看，这是你们吃败仗的地方，海南岛就在它的旁边’，于是美国人哈哈大笑之后就给了我们2500万美元的投资。”

     可是我已经提前做了功课了，所以我实在没法配合他发出笑声，而我女友受我感染，也没有太明显的感受到陈董的幽默，而摄像忙着看镜头，也没来得及发笑，陈董又一次尴尬地自己干笑了几声。

     终于把采访进行完了，可以进入陈董最喜欢的题字环节了。

     陈董很有一套的，他先看着我女友，然后说：“请低下头”，我女友不知此言有何奥妙，就顺从地低下了头。

     陈董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说：“不要太高傲。”

     然后陈董给她题了一幅：“甘霖不润无根之草，佛法只渡有缘之人。”

     事后，女友一脸不爽地问我：“陈董啥意思啊，他这是损我呢还是损我呢？”

     陈董看着我，然后仍旧是意味深长的口气说：“不要太执着”。

     他给我题的字是——“放下执着必然自在，看破幻影果真逍遥”。

     那幅字我还锁在旧房子的旧抽屉里，但是后来抽屉钥匙丢了，十几年来一直没有打开过，不知道发霉了没有。

     陈董喜欢故弄玄虚，其实在采访中就凸显一二了：

     比如，我设计了个问题是——“海航的核心竞争力是什么？”

     陈董又大谈了一下六祖慧能的典故吗，然后说什么拈花一笑，笑而不语，说海航核心竞争力也是如此，不可说啊不可说。

     妈的，不就是见不得人的事太多了所以不敢说吗，现在终于知道他为何“不可说啊不可说”。

     所以，海航其实就是死于虚伪——表里不一、心口不一、言行不一。

     顺便说一下后续：

     陈董在去年被带走了，导火索是海航两万名员工联名告他，说他优先按照比较高的回报率还了他的亲信以及高管层的理财投资，却置几万名员工投入的理财血本无归于不顾。

     而我那个前女友，在栏目做了三年之后寿终正寝之际，也成了真正的“前女友”，后来再也没有联系。

     我和她性格真的不太合拍，不过我倒是一直记得她说过的一句让我感动至今的话，那是在某一天，我为栏目的创收出现下滑而感到苦恼和没信心的时候，半开玩笑半自嘲地对她说：“你别跟我了，你去找有钱人家吧，我这人没啥大本事，就是特别能吹牛而已，你走吧。”

     她说：“不，你吹牛都吹得比别人强这么多，干别的事肯定也差不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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