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心理72：羞耻感--人类最负面的情感
2019/9/23 7:36:00 胡鹏飞学心理
在我们大多数人的观念里，抑郁症一般是成年人才有的一种疾病，因为成年人压力大。但现在实际情况却是越来越多的青少年患上了这种疾病，初中生、高中生尤其多。前不久与一个朋友聊天，谈到他的一个侄女，十几岁已经有自杀的倾向，在日记中写下觉得自己不配活着，应该在垃圾堆的深处死去并任由她腐烂直至完全消失。
是什么样的挫折让一个花季少女，在本该享受自己最美好、最活泼、最灿烂的时光，在对生命的探索才刚刚离港启程时，却选择了搁浅？什么样的情绪困扰，让我们丧失了生命的动能，放弃对星辰大海的向往？
01
什么是羞耻感
如果问一个人，你觉得最负面的情感是什么？有回答：悲伤、焦虑、愤怒、痛苦。其实这些都不是，心理学家认为最负面的情感是羞耻感(Shame)。我们绝大部份的心理问题背后都隐藏着羞耻，它既让我们暴怒，也让我们无能为力。
罗彻斯特大学临床心理学家高夫曼Gershen Kaufman在他的书作“《羞耻心》(Shame)”中写道：“羞耻是一种灵魂的疾病，是对自我产生最尖锐的痛苦之感。它出现在我们受到羞辱而呈现怯懦，或挑战失败之时。羞耻把我们和自己隔离，也把我们与他人隔离”。
罗纳德·波特—埃夫隆在《羞耻感》一书中给出的定义是：它是一种令人痛苦的信念，感到羞耻的人相信，自己身为人类，存在着一些根本的缺陷。它综合了一系列的生理反应(比如低头看着地面或脸红)、行为(比如对别人隐瞒或者退缩)、想法(比如“我的人生就是一场事故”，“自己不配活着”，“未来无比绝望”)。
深深的羞耻感会腐蚀着自我的内心世界，使之感觉到无力、无能、无助、无价值，科胡特将他们称为“悲剧人”。
02
羞耻感与内疚感
羞耻与内疚这两种情感，对于一般的普通人来说，他们之间似乎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在心理学家的眼里，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情感，这里我整合了Ronald Potter-Efron与Carl Goldberg等多位心理学家观点，与大家一起认识、了解这两种情感。
1、羞耻关于自己做人的失败，内疚关于做事的失败。
内疚，是因为我们自己的某些行为没有达到自己或他人的期待；羞耻则是我们自己这个人不符合自己也不符合他人的期待，所以常常认为自己存在就是个错误。
羞耻的人通常认为自己不够好，没有达到人生的目标，比如觉得自己不勇敢、不自信、不积极、不幽默、不坚强、没有意志力，也就是更多关注的是自己这个人本身的缺陷。而内疚的人更多是认为自己的行为违规，不应该，从而给别人造成了伤害。
从对个人的伤害来说，很显然羞耻要大得多，内疚是对局部的否定，而羞耻是对整体的否定。
2、羞耻的人害怕被抛弃，内疚的人害怕受惩罚。
羞耻的人认为自己本身有着太多的毛病与缺点，因而不会得到别人的爱与珍惜，他们时刻担心自己身边的人离开，而最终只剩下自己孤独一人。内疚的人因为自己的行为错了或者没有达到他人的要求，因此担心受到惩罚，付出代价。
绝大多数的人并不怕承担代价，为自己错误的行为买单天经地义，但我们最怕的是承担完代价之后，依然得不到爱，这种无力无助才是真正摧毁人内心的力量。
3、羞耻的人更被动，内疚的人会更主动
内疚者是因为自己做了某些不好的行为而背负负面的情感，从而担心受到他人、社会的惩罚。而羞耻者更多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害怕失去别人的爱。最通俗的话就是内疚者是因为我做了不好的事受到惩罚，当然活该，而羞耻者则是我啥也没干，你们依然要抛弃我。
既然是我的行为造成了后果，那停止行为，这总是我自己可以做得到的吧，在这种不良的关系中，内疚者自己是享有一定的主动权；而羞耻者则完全不一样，自己只是一个被动的受害者，甚至在有的时候他连施害者都找不到，那种无助会丧失掉对所有生活的希望。
内疚者以我做了不好的行为为前提，而羞耻者则可以在什么都没做的时候仅仅因为自身的存在就感到羞耻。
4、羞耻的情绪指向隐藏，内疚的情绪指向表达
内疚，是因为自己的行为带来伤害，要想得到别人的谅解，道歉与补偿很显然是恰当地表现形式。因此，我们常在个体的情绪与行为上，读出这种内疚感。
而羞耻很难让我们看到，因为它是自己不够好而被抛弃，既然如此，把自己藏起来就是最好的策略。
生活中，我们常看到的内疚者像一个坏人，向他人展示自己的行为错误并表示出悔意，而羞耻者更多的是像一个好人，一个乖孩子，以隐藏的方式来维护自己那仅有的一丁点自尊，但这种隐藏情绪的方式总有一天会以更猛烈的方式来展示。
03
羞耻者的情绪表达
情绪的力量方向无非是向外和向内，向外的攻击表现为愤怒；向内的攻击表现为自我惩罚、罪疚、自责，以致最终的抑郁。
1、向外攻击——愤怒
加州大学桑塔巴巴拉分校的托马斯·谢夫把羞耻感称为“调解各种感觉表达的情感主板”。他说：“每当羞耻感出现时，我们就会抑制情感的自由表达。唯一例外的是愤怒……羞耻感是最不易承认、最难以释放的情感”。
美国知名心理学家Heinz Kohut在 “关于自恋和自恋狂热的思考”(Thoughts on Narcissism and Narcissistic Rage)一文中提出了“自恋暴怒”的概念：“当一个人自尊、自我价值感受到威胁的时候，会产生一种“自恋受损”(NarcissisticInjury)，此时用来缓解痛苦的情绪就是自恋愤怒，这是一种很普通的自我保护的手段”。而羞耻感和自恋受损直接关联。
比如某女士买了一个质量不好的炒锅，丈夫回到家后就批评了几句，说质量太差了，肯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买回来之类的，于是女士就特别愤怒然后开始吵架，而且在往后的日子里，只要一说到这锅，女士就是莫名的愤怒。
托马斯·谢夫更是提出了“愤怒& 羞耻旋涡”这一名词：一个人会在感到“自恋受损”后，产生“自恋暴怒”，但在表达或发泄完“自恋性暴怒”后，又因为愤怒本身而感到“羞耻”。但如果下一次遇到类似的情况，又会不可遏制的再次感受到“伤害”和“愤怒”。
因为羞耻而愤怒，而对自己的愤怒又产生羞耻，这种恶性的循环没有尽头。
哈佛大学医学院精神病学家詹姆斯·吉利根(James Gilligan)指出，暴力是一种“试图避免或是消除羞耻感、并用之截然相反的自尊感取而代之的行为”，简而言之，触发暴力行为的原因，是对尊严的维护。
詹姆斯·吉利根在对暴力犯罪者的观察过程中发现，犯罪的原因各不同，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所有暴力罪行都是由羞耻与屈辱引发的”。也就是这些罪犯往往一生都在受人轻蔑和鄙视。
现有的研究表明，羞耻感强烈的个体，更容易在亲密关系中表现出暴力。他们希望通过损害另外一个人的自尊感，来获得自己自尊感的提升。所以他们攻击家人，他们觉得自己有权力来伤害他们。经常性地批评，从不表扬；从口头上甚至身体上侮辱；越是爱的人越要把他贬低到什么都不是，为了避免自己的羞耻感而羞辱他人。
这一点在有些父母对孩子的身上尤其明显，他们以爱的名义，对孩子极尽羞辱谩骂之能事，以此提高自身些许的自尊。他们或许从来不曾觉察自己内心的羞耻，而转以语言或行为的暴力。
2、向内攻击——抑郁
当悲伤时我们可以哭泣；愤怒时我们可以发火；唯有感到羞耻时，我们会将自己隐藏起来，不希望他人觉察。羞耻，它不仅自己不表达，而且还会影响到我们感受和表达其它情感的能力。
当我们感到伤心或难过的时候，羞耻感就会告诉你，不可以表现悲伤或流泪，那会让人看到你的脆弱；当我们害怕的时候，羞耻感就会警告我们，不可以求救，那会让人鄙视你的勇敢。
内心的情绪得不到表达，内心的脆弱得不到呵护，无穷无尽的羞耻感让我们有了一种想让自己消失、隐藏直至死亡的欲望，当无力感过于沉重时，个体有时会选择攻击自己，这在抑郁型个体中非常普遍。
ED-Ramsey曾经说过，羞耻感通常与自我忽视、自我虐待、自我破坏紧密相连。
自我忽略：比如生病了不去看医生，拒绝平衡的饮食等，每一种行为都表现出消极的自我憎恨。自我虐待：这是一种更主动的羞耻的结果，他们会想办法伤害自己，比如某些上瘾行为。自我破坏：他们总是忘记自己该参加的活动，故意拒绝服用医生开具的药物。他们认为自己不值得拥有任何积极的东西，因而破坏一切拥有幸福的机会。
许多的抑郁症患者都有着病态的羞耻感以至产生自我憎恨，在别人的眼中，也许事业有成，家庭幸福，已经足够完美。但在他的内心，却有一个坚定的声音在告诉他“你就是垃圾，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你永远也不能做好任何事情”。这种无力无助以至于绝望最终会吞噬掉所有的希望，让人失去面对生活的勇气，走向死亡或许是唯一的选择。
文章开篇所说的小女孩，内心很显然有着病态的羞耻感，比如她一方面拒绝接受外部的帮助，身体上自己伤害自己，觉得自己就应该在垃圾堆深处死去；另一方面，对家人又表达出愤怒，甚至直接告诉母亲说她应该死去。这种病态的羞耻是什么样的原因导致呢？
04
羞耻感的来源
小女儿问爸爸：“你知道我怎么尿床的吗？”
爸爸回应：“你是在梦中找呀找，就找到了卫生间吧？”
这是前不久演员黄磊一条微博，收获了网友27万的赞。
这回答温暖了小孩，也温暖了千万网友，更勾起了无数人的回忆。父母对孩子的爱是真实的，但孩子所受的伤害也是真实的。在我们的文化里，羞耻有的时候并不是一种伤害，反倒是一种激励的手段，常说的“知耻而后勇”不正是如此。在我们的成长过程中，经常听到的教育就是“你考的这成绩，真丢你爸的脸”、“干成这样你也好意思，你干嘛不死外面得了”、“你长成这样，不努力读书以后只能当乞丐”。
这种言语或许激励了少数人，但给更多人留下的是让人刻骨铭心、难以释怀的创伤。而且我们往往发现这种父母都还非常优秀，但恰恰是这种世俗意义上成功、而又控制欲强的父母，会最大可能地用冷嘲热讽、指责训斥激发出孩子深深的羞耻感。
2005年复旦大学研究生虐猫事件中有一段采访我印象很深，主角父母都是高级知识份子，从小对他要求严格，他在本科就读时，因为成绩不合格而要重修一年，父亲得知情况后，当晚不让他回家，规定他在家门前的草地上睡一夜。他用“我当时有种被遗弃在外的感觉”来叙述这件事。
在偏执者的成长背景中，极端严厉的批评、反复无常的惩罚、毫不留情的痛斥和难以取悦的家长十分常见。
偏执者在童年期的成长过程中，自我效能感曾遭受过严重创伤；他们大多反复体验过压制和羞辱(MacKinnon等，2006；Tomkins,1963；Will,1961)。
埃里克森(Erik Erikson)认为，羞耻感在大约两岁时形成，在那个年纪，孩子正在努力争取独立。他把这一时期的发展称之为“自主”对“羞耻”的发育危机。海因茨.科胡特(Heinz Kohut)在《搜寻自我》中写道：孩子有一种自然而然的渴望，渴望表现自己--这被称为“无约束的出风头“。孩子期望仅仅由于他的存在而给予他大量的关注。
什么样的养育会导致人的羞耻感，Ronald Potter-Efron在《羞耻感》一书中写到：
1、有缺陷的信号
当父母一再告诉孩子，说孩子存在某些方面的问题时，孩子通常会觉得自身有缺陷，而当这些反复强调时，内心的羞耻感开始产生。
A、你不好
告诉孩子，他生来就是有缺陷的，他极其坏，而且改变不了，如“你总是那么肥、那么蠢”，“你就是这个样子--你不可能改变”。当一个人认为自己出生就是个错误时，他的精神会受到巨大的伤害，找不到自己存在的理由。
B、你不够好
无论孩子做什么，都不可能获得父母的认可，父母总是对他失望，他们给孩子定的标准极高。在这种父母的期待下，孩子或许有着世俗社会很好的成就，但内心从来没有过愉悦，他们不接受自己，也不接受自己的下属以及最亲密的另一半。
C、你不属于这里
孩子可能因为某些方面的原因，让他感觉自己并不属于这个家庭，他们会始终感觉自己是个陌生人，想让别人接纳自己，往往又不知从哪里开始。
D、你不值得爱
许多的父母也许从来没有虐待过或忽视过自己的孩子，但孩子却从来没感受过爱，因为父母的爱从来没有表达过。
还有的父母习惯于威胁孩子，说他们将撤回他们的爱。比如“如果不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们就不再爱你了”，运用这种条件来对孩子进行控制。
E、你不应当存在
许多父母在生气的时候经常说“我好希望从来没有生过你”，“就是因为你，而让我们如何如何--- ---”等类似的话。带着这种“我不应当存在”的孩子往往心灰意冷，陷入绝望。甚至很容易想到自杀，因为你告诉我，我不应当存在，所以我选择离开。
2、父母的拒绝：抛弃、背叛、忽视和冷漠
——被忽视的孩子可能确定他“什么都不是”，是个几乎毫无价值的人，甚至到了他的父母都不在乎他的地步。
——被抛弃的孩子可能觉得自己非常孤独，因为他并不属于任何人。
——被父母冷落的孩子可能会觉得生活乏味，并且和别人比较时觉得自己黯淡无光。
——被背叛的孩子可能觉得不被信任，自己无法相信别人最后不会拒绝自己。
这些共同的主题就是羞耻，这是一种使得拒绝不可避免发生的，认定某人的内心存在缺陷的感觉。
3、身体虐待和性虐待
身体虐待的受害者在受到惩罚时常常被轻蔑对待，他们在身体创伤愈合很久以后，依然会感到羞耻。
羞耻感与性是紧密相连的的，性虐待的受害者常常感到肮脏和厌恶，与性虐待相伴相随的羞耻感会严重损害人的性身份感。
所有的情绪，适中的就是最好的，羞耻感也不例外，在人类文明的发展过程中羞耻感有着积极的作用。正如纽约大学教授Jennifer Jacquet所说，“适当的羞耻感帮助我们这个物种的相处，减少我们的社会合作的痛苦，使我们多一些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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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结束
作者：胡鹏飞，职业讲师，常住深圳。专注管理心理、销售心理、情绪心理领域的琢磨，品牌课程有《逆风飞扬——压力与情绪管理》、《高情商的管理者》、《基于心理学的沟通技术》、《管理心理学》、《基于心理学的新生代员工管理》。会讲课，能跑步，爱滑雪，希望做一个有趣的人，私人微信号：hupengfeisz。业务合作 150 12702802 颜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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