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功:工夫是准确的重复
2022/4/30 16:55:00 在学术界谋生存

     传亭同志:接到来信,真是既喜且愧!喜的是足下的书法突飞猛进,确确实实已达到了一个极其成熟完好的境地;愧的是太象拙笔了。现在具体说说:你的字,结体妥当,很少“不得劲”的结构。用笔又能在谨严的拍子里,弹出自由的调子。放开笔处,又能不脱应走的轨道,这非真动了脑筋又真下了功夫,是做不到的。这不是盲目吹捧,是我内心的想法和客观的看法。亟宜注意的是:你这鸦片烟、酒精已经染上了,摆脱已有相当的困难了。凡艺术都有小成和大成的区别,学“今人”的字最易像,一旦像了,便永远受它的圈子所套,再也跳不出。甚至再学古代他帖,也仍是这个今人的基本方法。人固不能逃乎时代,不可不受时人的影响。凡学不像,效果慢时,是坏事,也是好事。凡像的快、效果快时,急须提高警惕,好好的躲避躲避。主要是多临古帖,凡字帖对胃口、可爱、想学、理解(或稍有理解的)的,最少是不觉讨厌的。都不妨一临,临的不如意,不对胃口的(譬如吃了恶心的),即放下,又有何伤?不会用笔时,忌学石刻,已懂笔意后,不妨参考石刻。因墨迹究竟少,古代刻石的字,当然是找好手来写,刻走样,不是写者的过失,如能吸取石刻的“合理内核”,即其艺术结构和笔势。则任何石刻都有可取的养分。这是我的多半生写字的甘苦之言,绝非谦虚客气的说法。当你听着觉得有几分不同意处,便是中毒最剧的那几分!可以以此自我衡量,自我体会。“工夫”是“准确的重复”,久之,准确成为习惯,成为我自己固有的本能,即是所谓“学到手”。工夫不是“时间加数量”,每日自定课程是傻办法,如不准确,写的愈多愈糟,习惯错了,改着愈难。夜深了,兴奋之余,速草此笺,敬希采纳!我现在将到香港去一趟(讲课几次),约需一个半月才回来,校内新任务不少,近期趋访的可能性不多。当然我不愿辜负贵校贵地区书家的盛意,可否暑假中再商量,如何?专复即致敬礼!

     启功

     1982年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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