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事实本身
2023/1/7 9:51:41 在学术界谋生存

     回到事实本身(Zu den Sachen!)，是德国哲学家胡塞尔开创的现象学的口号，大致相当于反对主观主义，反对教条主义，主张实事求是。实事求是，是从事实出发。但是，学者在开始自己的学术研究之前是学生，而学习过程通常是不断远离事实的过程。文献看得越多，脑子里装的概念和理论框架越多，离事实越远。所以，要实事求是，从事实出发，需要回到事实本身。要回到事实本身，就要“搁置”头脑中装的概念和理论。搁置，也叫打方括号，意思是暂缓使用。每“搁置”关于某个现象的一个抽象层级较高的概念，就会遇到一个抽象层级较低的概念，不断地搁置下去，离“事实本身”就越来越近。以上摘自《学者的术与道》，今天借用杨绛先生的一段文字，解释“搁置”的意思。杨先生的《走到人生边上》是本人生哲学书。普遍的哲理是从具体的实例抽象出来的，理解哲理，最佳途径是了解体会那些激发哲理的具体实例。杨先生这本书有十四篇长短不一的散文，她称为“注释”。这些注释，就是激发哲理的具体实例。看懂注释，不仅有助于看懂哲理，还有助于领悟作者没有明说的哲理。第三篇注释是《劳神父》，不长，但像杨先生的其他写人物的散文一样，读了就能在记忆中留下永久的烙印，每次重读，都能发现富有启发的细节。“大姐姐撕开一层纸，里面又裹着一层纸；撕开这层，里面又是一层。一层一层又一层，纸是各式各样的，有牛皮纸、报纸、写过字又不要的废稿纸，厚的、薄的、硬的、软的……每一层都用糨糊粘得非常牢固。大姐姐和许老师一层一层地剥，都剥得笑起来了。她们终于从十七八层的废纸里，剥出一只精致美丽的盒子，一盒巧克力糖!”做关于中国的社会科学研究，需要回到事实本身，很像杨先生生动描绘的一层又一层地剥用糨糊粘得非常牢固的废纸。很像，但并不相同。其一，必须剥掉的往往不是废纸，而是金光闪闪的“经典理论”和“权威文献”。其二，结果不同，最后剥出来的可能不是装在精致美丽盒子的巧克力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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