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教师的六点体会
2024/4/1 在学术界谋生存

     一位新科博士来信：李老师好，没有从教过，因而没有备课过，心好慌。

     以下是我的答复。

     为师之道，启功先生纪念陈垣先生的文章《夫子旬旬然善诱人》是经典，收录在《启功人生漫笔》中。《哲学与师道》讲的是车铭洲老师的为师之道。我的体会如下。

     一，相信自己比学生懂的多，课堂上千万不要炫学，不要想方设法让学生觉得自己有学问，比如开列长长的书单，要求学生读自己没读过的经典。否则，不仅显得心虚，而且讲的内容很容易偏深，让尚未入门或刚刚入门的学生摸不着头脑。学生听不懂老师讲的，并不总是觉得老师高深，更多的时候是觉得老师不懂装懂。

     二，诚心诚意地帮助学生学点对他们谋生有用的知识和技能，把所有教学环节(包括考试)都视为手段。我在《从师三十年散记》中记录了车老师把期末口试变为课堂的往事。秉承车老师传的为师之道，我讲统计分析，告诉学生，哪怕是走出考试会场的那一刻才想通显著度检验的逻辑，也是成功。

     三，站在学生的角度琢磨学习的难点，实事求是地回顾自己的学习过程，不要把自己犯的错误和走的弯路事后合理化，不要潜意识中自认为比学生聪明。用心设计教学工具，包括笑话、比喻、模拟数据和研究场景，尽可能用具体的有迹可循的方法讲清抽象的道理。

     四，教师是良心事业，师生之间有天然沟壑。关心爱护学生，但不要指望每个学生都认真学习，好学的学生可遇不可求，讲课时内心面向最好的学生，班上有一个可造之材足矣。即使遇到好学生，也不要指望他们二十年内理解自己的苦心，不要指望他们二十年内有任何情感回报。对得起工资，对得起良心，安身立命，丰富自己。

     五，教书是艺术，认真修炼，但不要指望速成，更不能奢望几年就成名师。如果有研究和发表的任务，要把握好教书与研究的平衡。耳闻目睹，在香港的大学，年轻教师得优秀教学奖，固然是荣誉，其实不值得祝贺，因为这个奖项无助于转正升级。

     六，不要细看学生的评分，更不要看学生的评语，否则你会怀疑教师职业，怀疑教师人生。学生正在青春反叛期，人生观尚未成熟，天赋越高越以自我为中心，不懂得尊重他人，不理解不谅解关心爱护自己的老师，情绪容易冲动，说话口无遮拦，一旦心有不满，专拣狠话说，显得无情绝义，这是年轻人成长过程中无法避免的痛苦，教师有义务分担学生的成长之痛，正如父母必须分担子女的成长之痛。参加“教评”的往往是不用功的学生，有些学生预感成绩不佳，急于推卸责任，甚至利用教评报复他们认为不称职的老师。学生年轻，过二十年才可能会有悔意。教师已经不那么年轻，如果跟冲动冒失的学生斤斤计较，会抑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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