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的适用范围：以环境分类而非以特征分类
2021/9/18 21:00:00 橘蕊墨邪
【理论的适用范围：以环境分类而非以特征分类】(文字版)
开发理论的过程：详尽地观察、记录、总结现象→对现象进行分类以突出现象之间最有意义的区别→创造理论解释不同类别现象发生的原因。
在理论创建的第二阶段，由于创建理论的学者们要费很大气力定义恰当和相关的环境分类，他们很少能立即对环境进行界定。早期的研究几乎无一例外地将研究者的观察用到现象本身的特征定义的类别之中。在这个阶段，他们关于导致结果的行为或事件的断言只能被称为特征和结果之间的相关性，而不是因果关系的陈述。在早期的理论创建周期里，这是他们能做得最好的。但这还能改进，改进的契机就存在于对现象进行正确的分类。
正确的分类如何提高了理论的可预测性？
1、 案例：人类试图飞翔的历史
为了形象地说明这点，思考一下人类试图飞翔的历史。早期的研究者发现能够飞翔与有翅膀和羽毛之间有强烈的相关性。拥有这些特征与拥有飞翔能力之间具有很髙的关联，但是当人类把粘满羽毛的翅膀绑在他们的胳膊上，跳下悬崖，用力拍动翅膀，以此试图模仿那些最成功的飞翔动物的“最佳做法”时，他们却无法成功——因为尽管这种关联性非常强，那些试图成为飞翔高手的人并没有掌握能够使某些动物飞翔的最基本的因果机制。直到瑞士科学家伯努利(Bernoulli)对流体力学的研究帮助他清晰地说明螺旋桨为什么会产生上浮力的时候，人类飞翔的梦想才成为可能。但是掌握了这个原理本身并不能足以预测是否具有完美的飞翔能力，对于确定该原理在哪些环境中会或不会产生预期的结果而言，进一步的研究，包括在各种条件下进行仔细的试验和测量，都是必要的。
当该原理并不能导致成功飞翔时，研究者们必须认真解释其中的原因——什么样的环境造成了意外结果的发生并导致飞翔失败。一旦分类可以用飞行员所处的不同类型的环境来表述，那么飞行员就可以预测在哪些条件下飞行是可能的，哪些是不可能的。在那些飞行是可行的环境中，他们可以发展出成功飞行所需的技术和技巧。而且当环境发生变化时，他们能教飞行者如何去识别，这样他们就能适当地改变他们的方法。了解原理(什么导致什么，以及为什么)使飞翔成为可能，了解了环境的分类使飞翔变得可预测。[1](了解理论使成功创新成为可能，了解环境的分类使成功创新变得可预测。)
飞行研究者如何知道这些环境类别之间的明显界限呢？只要条件的变化并不要求飞行员改变驾驶飞机的方式，就无须考虑这些条件之间的界限。需要注意的是哪些条件要求在飞行技术上做出根本性改变，以确保飞机成功飞行的环境界限。
2、 管理学领域中的环境分类
在管理学研究中，类似的突破提高了创建新增长型企业的可预测性。在诸如“大公司创新缓慢”或“我们的例子中每一家成功企业都是由从内部提拔的首席执行官领导的”此类关联性断言之后，突破性的研究者首先发现了成功现象背后的根本性的因果原理。这使正在寻找“答案”的那些人能够超越用对待翅膀和羽毛的那种心态去照搬成功公司的经验。只有当研究者发现相同的因果原理产生了与他或她预期的不同结果(特例)时，可预测性的基础才能创建。这促使研究者去界定导致相同的原理产生不同结果的异常情况发生的某个环境或某些环境。
3、 什么是正确的分类？
我们如何辨别什么是正确的分类？(需要管理者调整行为的环境分类才是有意义的、正确的分类)正如在飞行中，在该界限界定的不同环境中，只有当公司主管需要使用具有根本差异的管理技巧才能取得成功时，环境之间的界限才是显著的。如果相同的因果关系陈述在两种环境中导致了同种结果，则出于可预测性的考虑，那些环境之间的差异就没有意义了。
为了确切地知道他们正处于何种环境之中，经理人员还必须了解他们处于何种环境之外。当环境类别在集合上被穷尽并且互异的时候，事情就变得可预测：我们能够说什么将造成什么，以及为什么，而且可以预测因果关系的陈述如何随着环境发生变化。公司可以容易地应用那些建立在不同类别的环境基础上的理论，因为经理们生活和工作在环境而不是特征之中[2]。
4、 以环境分类而非以特征分类
当管理者询问“这对我的行业适用吗”或者“它是否既适用于产品制造业也适用于服务产业呢”这样的问题时，他们实际上在试图了解环境。我们在研究中发现，以产业为基础或以产品和服务为基础的分类方法几乎从不构成某种可靠理论的有益基石。例如，《创新者的困境》一书恰恰描述了使磁盘驱动器和电脑行业的新公司击败成熟的主导企业的相同原理，也颠覆了机械挖掘、钢铁、零售、摩托车、会计软件，以及动力控制业的成熟主导企业[3]。
关键问题不是你处于哪个行业。相反，当某种创新在经济上对于它们的商业模式具有吸引力的时候，是一种机制——资源分配程序，造成了现有的主导企业贏得竞争的胜利。当它们受到破坏性创新者的攻击时，同样的机制会便现有的主导企业丧失战斗力——那些破坏性创新者的产品、利润模式、客户对它们并没有吸引力。
只有当一种关于何种行为会导致成功的理论同时也说明了结果会如何随着公司所处的环境的变化而改变时，我们才能信赖这一理论[4]。这是为什么创新经理们的世界显得如此充满偶然性的一个主要原因：假冒伪劣的分类产生了万金油式的建议，回过来又导致在环境中出现很多错误结果[5]。只有具备了随着环境变化进行思考和行动的能力，可预测性才会进入我们的生活[6]。
5、 包含环境分类的理论指导实践
我们经常羡慕那些成功的企业家在创建新增长型企业的过程中似乎具有的直觉。当他们用直觉判断什么行为会导致预期的结果时，他们实际上在使用理论，是理论给了他们在各种各样的环境中采取正确行动的判断力。这些理论并不是他们天生就掌握的，而是通过早期的一系列经验和学习所获得的。
如果某些人已经学到了我们称作直觉的理论，我们希望这些理论也可以被传授给其他人。这是我们写作这本书的初衷。我们希望帮助正在努力创建新增长型企业的管理者使用我们所能总结的最好的研究结论，学会如何使行动与变化的环境相适应，以便得到他们预期的结果。在我们的读者一次次使用着这些思维方法的时候，我们还希望这些理论所蕴含的思维过程能够成为他们的部分直觉。
我们是站在现有公司中负责维持公司健康和生命力的那些高层经理们的角度来写这本书的。但是我们相信，我们的思想对独立企业家、新成立的公司，以及风险投资者同样具有价值。完全是出于简洁之目的，当我们描述公司生产或提供什么时，在本书中我们将使用产品一词。但是我们的意思是，这个词既包括产品制造也包括服务业，因为本书中的概念对二者完全适用。
6、 本书理论的适用范围
本书以创新的环境为基础确定了两个明显不同的分类——维持(sustaining)和破坏(disruptive)。在维持性环境下——如果竞争要求企业提供更好的产品，并且出售给有吸引力的顾客以获得更多利润——我们发现，市场现存者几乎总能在竞争中获胜。在破坏性环境下——如果面临的挑战是使更简单、更便捷的产品商品化，虽然销售这些产品获得的利润较少，但可以吸引新的或没有吸引力的客户群——市场进入者更有可能击败市场现存者。这是一种不断击败成功公司的现象。
因此，本书理论的适用范围是破坏性环境，而非维持性环境。
[1]我们感谢波士顿咨询集团公司的马修·克里斯坦森，他建议我们使用这个来自航天界的例子解释正确分类如何成为使一项努力带来预测性的基础。注意，对于研究者来说，发现飞机升降和稳定机能失灵的环境是如何重要。正是对飞行失灵的研究才使得永久的飞行成功成为可能。
不幸的是，很多投身管理学研究的人似乎在急切地隐藏他们的理论不能做出准确预测的情况。他们致力于回避特例式的，而不是寻找特例式的研究，结果又增加了不可预测性的存在。
因此我们认为，对于新业务创建是不可预测的这种认识，应承担责任的正是那些致力于研究和论述这些问题的人。我们偶尔也屈从同样的问题。但我们可以说，在阐明和提炼本书总结的理论的过程中，我们确实力图发现本书的理论所不能预测的意外或特例；我们在这个过程中大大地改善了本书中的理论。
但是特例仍然存在。当我们意识到这些特例时，我们试图在本书的上下文或注释中说明它们。如果任何读者发现了本书中的这些理论有无法解释的特例，我们要请他们指教，这样我们就能共同进一步改善业务创建的可预测性。
[2]例如，在研究企业如何应对技术变革的时候，早期研究者们建议以特征为基础进行分类，比如渐进式变化对激进性变化，产品变化对工序变化。以相关性为基础，每种分类支持着一种关于新竞争者和现存企业可能会受到变化带来的何种影响的理论。与以前的分类方式相比，每种分类都代表了预测能力的提高。
在程序的这个阶段很少有被一致认可的最佳理论，因为现象存在如此多的特征。研究理论创建程序的学者们普遍认为，这种混乱是理论创建过程中的一个重要却不可避免的阶段。参见托马斯·库恩《科学革命的结构》。库恩详细记载了在出现某种范式理论之前，各种相互竞争的理论的倡导者在这个阶段所花费的精力。
另外，巴尼·G·格拉泽和安塞尔姆·L·施特劳斯撰写了一本最具影响力的管理学和社会学研究手册《扎根理论之发现：量化研究战略》。尽管他们把该书的核心概念命名为“扎根理论",这本书实际是关于分类的，因为分类程序对创建有效理论非常重要。他们的“实体理论”概念类似于我们的“以特征为基础的分类”概念。他们讲述了一群知识探索中的研究者们最终如何成功地把他们的理解转化为“正式理论"，而我们将其定义为“以环境为基础的分类”。
[3]克莱顿·M·克里斯坦森《创新者的困境：当新技术导致大公司失败时》(The Innovator’sDilemma: When New Technologies Cause Great Firms to Fail，哈佛商学院出版社，1997年)。
[4]如果他们准备信赖某种理论，管理者需要了解它是否适用于他们所处的环境。关于这个主题的一本非常有益的著作是《案例学习研究》(Case Study Research: Design and Methods，Sage出版公司，1984年)，作者罗伯特·K·尹。根据尹的理论我们可以说，某种理论适用性的广度——尹称之为“外在有效性”(external validity)——取决于其分类方案是否健全。没有其他尺度衡量某种理论在某些情况下是否适用。为什么这么说？考虑一下破坏性创新模型，它是《创新者的困境》前几章中通过对磁盘驱动器产业的研究得出的。当然，磁盘驱动器产业研究的读者们提出的顾虑是，该理论是否也适用于其他产业？《创新者的困境》试图消除这些顾虑，指出同一理论不但解释了磁盘驱动器行业中的成功和失败，而且也解释了机械挖掘机、钢铁、零售、摩托车、会计软件、动力控制、糖尿病护理，以及电脑行业所发生的情况。选择各种各样的行业是为了证实该理论的广泛适用性，但这并没有打消其他行业的疑虑，读者们仍继续问该理论是否适用于化学、数据库软件等等。
把任何理论适用到一个又一个行业并不能证实它的适用性，因为它总会令管理者考虑他们目前环境中的某些差异是否会导致该理论不值得信赖。只有当界定该理论的或然性的分类清楚了，它才能被确信能用于预测。
一些善意的学术研究者为了不超越他们有能力主张和放弃的有效性的限度，花费了很大气力试图阐明“限制条件”，以此界定他们的结论可以被信赖的范围。这当然好。但是他们限制了自己对一个有益的理论体系所能做出的贡献，除非他们对超出其研究的“限制条件”的其他环境做出界定。(也就是说，为了让自己理论可靠的研究者，在梳理“限制条件”的时候，可能为了避免自己的理论有受到攻击的危险，TA会趋于保守地尽量将适用范围缩小到自己能解释、有很大把握的范围内，这就降低了理论的适用范围，也就降低了研究者的理论贡献。作者认为此类研究者界定清楚适用范围之后，还应该“走出”适用范围，继续完善理论以拓宽理论的适用范围，这种拓宽就需要用到基于环境的分类。)
[5]从最近的两本令人困惑的著作中可以看出正确分类是何等重要。这两本并列的著作是由管理学和竞争学界的非常聪慧的学者们在深入研究的基础上写出的。他们用令人信服的案例就相同问题提出了截然相反的解决方案。每一组研究者都强调了问题的根本——创造持续的、有利可图的增长。他们的结论依据的是相同的现象证据——即只有很小一部分公司能够在较长的时期内维持高于市场平均值的收益率。
在《创造性破坏》一书中，理查德·福斯特和莎拉·卡普兰主张，如果企业希望持续地，并且按照与更广阔市场相当的速度创造财富，它们必须积极、自愿地开发新的商业模式，并且甘愿承受资本市场的喧嚣。福斯特和卡普兰在持续竞争环境下基于渐进主义的历史稳定性提出了他们的观点，并且主张在当今激烈竞争的紧急情况下需要更激进的变革。
但同时，克里斯·祖克和詹姆斯·艾伦完成了另一本非常出色的著作《主营利润》(ProfitFrom the Core)。他们鼓励公司瞄准并改进公司的现有业务，而不应通过在非相关市场上创造新增长的方式加入股票投资者的狂妄臆想，甚至就应当对此置之不理。祖克和艾伦主张集中是永恒的，而且是成功的关键。
这两种方案相互排斥，我们应当遵循谁的建议呢？目前那些正在处理自己企业的增长难题的管理者别无选择，只能根据学者的声誉以及书封皮上的评注来选择加入某个阵营。
答案是，对于主张以环境为中心的研究者而言，他们有一个良好的机会将他们的研究建立在这两组学者已经打下的地基之上。目前需要回答的问题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中，瞄准或接近核心业务的策略会带来持续的利润和增长；在什么样的环境中，更广阔的、福斯特式的创造性破坏策略将会成为通向成功之路？
[6]正如我们以前提过的，最近医学上的进步展示了正确的分类如何提高了理论的可预测性。和公司经理一样，医生们也是贪婪的理论消费者。疾病的诊断就是分类——去查明情况是什么，不是什么；治疗方法就是理论——关于采取什么措施会治愈疾病以及为什么的认识。(只要有分类的就是在应用理论？)
在诸如哮喘病、忧郁症和绝大多数癌症这样的病症分类上，治疗的效果(理论的可预测性的精确程度)在某种程度上似乎是随机的，因为科学家们无法精确地对疾病进行诊断，或者说归类。治疗方法对某些病人有效而对其他病人无效，这是因为目前对这些疾病的定义太宽泛，而且是以疾病的特征为基础的。例如癌症，传统上是根据身体区域归类的。我们用乳腺癌、脑癌、血癌、骨癌对癌症进行归类。这种归类方式是医学进一步发展的基础，但是最近的研究表明，根据癌细胞繁殖的路径不同，在身体的这些区域中存在着不同类型的肿瘤，而且在身体的很多不同区域可以发现同种肿瘤。只有到研究者能拿出正确的分类方案的时候，医生才能诊断出每个病人处于什么样的环境，适用与何种环境相适应的理论(治疗方案)，从而可预测地治愈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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